第三十一章血溅五步
秦川南山2020-08-02 14:263,696

  唐雎拧着眉头,面色凝重。百姓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唐奎对唐雎说话的口气,从来没有这样温和过。

  “阿雎,听叔祖父的劝,只不过一滴血而已,便能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何故不肯呢,若是再闹下去,惹怒了先祖可怎么好?”

  唐雎闭上眼睛,装嘛,谁不会。她长叹了一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叔祖父,您何故非要把阿雎逼上绝路啊,难道是因为阿雎挡了未哥哥的路吗,你信阿雎,阿雎不过就是聪明伶俐了些,怎么能够拦阻未哥哥成了父王的养子,您放阿雎一条生路吧,韩氏叛乱,阿雎已经死过一次,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再滴血认亲,你这是要活生生要阿雎的命啊!”

  一老一少都是一脸泪珠子,谁看着都不假,一时间场面十分好看。

  百姓从中明白诸多王族秘事,得了,这几个月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有了。

  唐奎面上不太好看,唐雎又道,“就算未哥哥读书读的死了,做文章没有那些士子好,父王还不是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几个月来,唐雎可曾做过什么事情,叔祖父何必呢,该是你的,迟早都是你的,急在一时是为什么呢?”

  唐奎的脸已然黑的堪比锅底,他一挥手,道,“唐雎,老夫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

  “你既知道我是清白的,何必证明。”

  “是为了服众,是为了列祖列宗!是为了让你堂堂正正的站在唐氏宗祠中。”唐奎不带喘气地大声斥责。

  唐雎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她眼眶中的泪珠子还在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睁着眼睛扫过众人。

  “不,我等父王回来,如果父王让我滴血,我就滴,父王不开口怀疑我是否为他亲生的孩子,天王老子来都别想让碰我一个指头。”唐雎的声线沉稳,没有半点慌乱,挥手让严庆关上了门。

  唐奎暴躁非常,又不能真的拆了这里,又派人驱散人群,去了旁边的宅子休息。

  一番争吵,唐奎没有占半点便宜,直到天色黑尽,只喝了半口茶水。

  三天了,消息恐怕已经到了晋王那里,此时再拖延,就再没有机会了。

  深夜。

  唐雎吃了饭,正困得慌,一听刀剑的声音,立刻精神起来,跑到了放先祖牌位的地方,拉了两个蒲团扔在地上,然后准备好匕首握在手里。

  半个时辰后,双方交战终于结束,严庆早早接到唐雎的命令,只拖延到这会儿。

  唐奎带着宗亲走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烧佛经的唐雎。

  她一页一页地往火盆里放着,火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祠堂中没有点灯火,只有火盆里发出来的星点火光,实在太暗。

  唐雎的侧脸在火光映照下,没有平日的明媚朝气,反而染上几分邪气,像个鬼魅似的。

  “唐奎,你来看我了。”唐雎嗓音非常低哑,听起来很不舒服,她没有抬头,火光猛的蹿了一下,一明一暗之间,好像有谁的衣带在飘动。

  唐奎只觉得汗毛竖起,冷汗瞬间带下来,身旁忽然有人跪倒在地,尖叫起来,“别过来,有鬼!”

  唐奎头皮发麻,喝道,“装神弄鬼,放肆!”

  唐雎低声笑了起来,嘴角上扬,“放肆的是你,敢在先人面前杀人放火,唐奎啊,那块砖,砸在我头上有点疼啊。”

  唐雎故意吓唬唐奎,唐奎心里有鬼,着实把自己吓得不轻,听到这一句,他猛的想起来被砸到的那两位祖先,脚后跟发软。

  唐雎转身,从地上站起来,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冰冷的眼神落在唐奎身上,仿佛刀割一般,一刀一刀慢慢划下去,令人恐惧。

  唐奎喝道,“点火!”他不想看唐雎。

  唐雎在灯火亮起来的瞬间,又恢复正常,“族长这是要烧死唐雎吗?”

  如此转变,唐奎一众人恍惚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唐雎,你敢冒充先祖英灵!”

  “子不语怪力乱神,从你等进来,我就没说过话。”唐雎冷淡提醒,立刻有胆子小的人觉得是祖先上身。

  唐奎抖着嘴唇,没有再和唐雎纠缠,这要怎么纠缠,难道承认唐雎先祖英灵附体了?!他挥手让人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进来。

  东宫老侍卫被放在殿外,唐雎听见他的哭嚎,忍不住皱眉。想她唐雎何等胆量气性,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爹。

  哼,那般鼠辈!

  “唐雎,滴血认亲,为何不敢?”族老开口。

  “我是谁的孩子,该是父王操心的事情,诸位这般越俎代庖,唐雎代父王感激不尽啊。”唐雎冷声嘲讽,毫不客气。

  “哼哼,那你就赶紧的,别浪费时间。”族老冷笑。

  唐雎沉默良久,拉过一个蒲团坐下,问,“我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她问的有点绝望,唐奎没有亲自杀过人,但他觉得,将死之人应该就是这个模样。

  唐奎坐在了她的对面,“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小心些,丫头。”

  他看着唐雎,温和而平静地提醒。

  “我从来厌恶你,但从没想过杀了你,”唐雎郑重其事地开口,“你是宗室族长,荣耀加身,富贵在枕,还不够吗?”

  夜风吹进祠堂,卷起火盆中佛经的灰烬,淡淡的烟味钻进鼻孔,纸和墨的味道本来就带着淡淡的香味,因此并不呛人。

  “你还小,”唐奎说,“小的很呢。”

  唐雎眉眼上挑,笑的冷极了,“我还不想死。”

  蒙山猎场,王帐。

  晋王看着帝都加急送来的消息,并没有多大表情,只吩咐暗卫,保护好唐雎性命安全,其余事情,一概不必插手。

  他知道,唐雎手中的力量,足以保全她自己甚至可以杀了唐奎。

  不过他更想知道,他一手带大的女孩子,是怎样的性情,是否足以担当大任。阴谋诡计可以说她的手段,但不能生在她的内心深处。

  沉溺于阴谋不能跳出,将权术算计当做进身之阶,妄图算计人心,阴毒狠辣,不择手段……如果唐雎是这样的性格,唐榕绝不会对她委以重任。

  这样的人,只适合在阴诡地狱中搅弄风雨,不能让晋国走的更远。

  至于唐雎是不是他亲生的……呵,他非常感激宗族对自己血脉的关心,回去之后一定好好谢谢他们。

  唐雎看着面前的匕首和毒酒,问,“你不是要滴血认亲吗,不滴血了?”

  “本来是要的,可是本王后来想,左右都只有一个结果,就省了那个碗吧,你说呢。”

  唐雎拿起匕首,“这样啊,确实该省了。”

  在唐奎急切的目光下,唐雎又放下了匕首。

  “你确定我死了以后,你的孙子就能得到我父王的重用吗?”唐雎漫不经心地端起毒酒晃了晃,在鼻端闻了一下。

  “说实话,你家孙子实在是不聪明,说一说风花雪月倒是可以,若论军政大事,他恐怕得重新投胎了,宗室那么多聪明男孩子,哪里轮的上他。”

  这话说的着实狠毒,唐未是唐奎耗了许多心血教导大的孩子,即便现在本事不够,在唐奎心里,也只是因为他还年轻,如今被她这样说,唐奎立刻抬手,将毒酒往唐雎嘴里灌。

  唐雎用力一躲,“听我说完!”

  唐奎哪里理会,立刻召手下过来,要按住她。

  唐雎着实狼狈,手腕被抓的通红,她皱着眉头,喝道,“我可以帮他!”

  唐奎挥手让侍卫下去,“你怎么帮?”

  “你想要权力,我也想,既然目的一致,为何不能合作。”唐雎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

  唐奎死死盯着她,心中闪过许多种可能。随后他想,不能让她活。

  他年纪大了,时常力不从心,唐未年轻,有几分手段,却斗不过唐雎,这个女孩子是真正狠辣,要是让她找到机会,唐未只会是她的傀儡。

  “你还想拖延时间,等唐山过来救你是不是?”唐奎冷笑,走到唐雎面前,居高临下掐住她的下巴,厉声开口,他的力道太大以至于唐雎觉得这个老头子是会把她的下巴活生生卸下来。

  “今夜北军在忙着救西城大火,还有宋扬将军带人阻拦,唐山来不了,没人能够救你,我也不需要你的合作。”

  唐雎一直拧着眉头,唐奎那句话说完,把唐雎甩到地上,“传话,晋国公主唐雎,乃是东宫旧卫与其母通奸所生,并非王族血脉,遵宗室令,今日在列祖列宗面前,送她上路。”

  两个侍卫走到唐雎身边,一人拿起毒酒,准备往她嘴里送。

  唐雎摔破了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流进眼睛,手臂硌在地上,骨头应该断了。

  唐奎瞪着她,一动不动,混乱中拿着毒药往她嘴里塞。

  电光火石之间,唐雎拔出腿上的利刃,用完好的左手握紧匕首刺进唐奎胸膛。

  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唐雎和唐奎二人却同样觉得这段时间有百年之久,光阴晦暗。

  唐奎知道,这是他所有剩下的时光,所以很久。

  而唐雎,溅了一脸血,然后摔倒在地。

  唐雎身后的侍卫,同样应声倒地,宗室暗卫和晋王的暗卫在小小的宗祠中进行了一场厮杀。

  唐雎被暗卫扶起来,她倚在男人身上,浑身颤抖,满嘴都是血腥味。

  半个时辰后,厮杀停止,唐奎眼前有些模糊,呼吸声越来越轻,可他的脑子很清醒。

  唐雎终于缓过气,在他面前蹲下,鲜血滴在他身上,她尽量保持平静,道,“哎呀,叔祖父,疼不疼,要不要阿雎给您上药。”

  唐奎看着她的笑容,声音如同撕裂布帛般刺耳,“妖……妖孽。”他抬起手,浑身抖如筛糠。

  我要死了,我竟然要死了。他看过那么多人死,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死。

  唐雎在他耳边说,“别急,你那样疼爱唐未,过几日就送他去瞧瞧你。”

  她站起来,道,“韩氏余孽韩远,刺杀唐氏王族族长,着北军与廷尉府全程戒严,缉拿反贼。”

  唐奎忽然像被抽了脊柱一般,狠狠抖动了几下,然后眼珠子几乎从眼眶中蹦出,抬着手落下,再无生气。

  死不瞑目,唐雎毫无怜悯地想。

  说完,唐雎站好,抬脚从唐奎的尸体上越过。

  她的九层宫装湿了有五六层,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够拧出水来。

继续阅读:第三十二章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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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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