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正在试穿新做好的衣裙,准备去蒙山猎场的时候穿着。
一身红色鲜艳夺目,趁的年轻小姑娘如花似玉,娇贵万分。
侍女称赞不已,唐雎摸摸料子,“还不是银子堆出来的。”
“小殿下说笑呢。”
唐雎没回话,站在镜子面前,比起那些因着美貌青史留名的佳人们,唐雎差了许多,不过还是可以看的。
容貌并非她最重要的武器,唐雎抬手把一缕头发绕到耳后,看着镜子面色略显苍白的少女。
唐雎身体不算非常好,她从不练武,看起来总有几分虚弱。
几个人正说着闲话,小宫女推门进来,道,“殿下,朱总管来了。”
唐雎道,“快请进来。”
朱光进来行了一礼,连声道,“小殿下,梁郡王又进宫了,咱们路上慢说。”
他将那个“又”字拉的颇长,惹得唐雎一皱眉,“那老匹夫是不是又来找我麻烦啦!”
朱光略一点头,唐雎哀嚎,“我的娘哎,他就不能放过我一回啊,要了命了。”
朱光心疼小姑娘,边走边道,“小殿下,梁王殿下这般,不是一日两日了,您稍微忍着点。”他好言相劝,希望唐雎能够忍着,毕竟是宗室族长,上次唐静一事,唐雎已经将他得罪狠了。
唐雎走在朱光前面,“哎,算了吧,我早就磨的没脾气了,走吧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怕他给我灌毒药不成!”
“小殿下说这些丧气的话做什么,事情是这样的,听老奴给殿下说事儿。”
唐雎嘟囔,“那老匹夫还有什么好事儿了。”
正如唐雎所说,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唐氏宗祠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屋子忽然就漏了顶,上面带下来两块砖石来,砸倒了几个牌位,还都是战功赫赫的人物。
这事说出来,唐雎倒是冷静下来,将身上的红色外袍直接解下来扔给侍女,里衣是黑底的,只在边角绣着红色暗纹。
朱光连忙吩咐小内侍去唐雎常去的殿中给她拿件外衣。
唐雎放慢脚步,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侍女拿给她一件浅绿色的外衣,唐雎赶紧披好,狠狠咬了一下手腕,眼泪唰的下来了,看情形甚是熟练。
新来的小内侍和宫女看的目瞪口呆,朱光倒是早就习惯了。
唐雎掏了个手帕出来,边抹眼泪边往里走,人没到哭声先进去了。
“父王。”唐雎带着哭腔。
“哟,哭什么呢。”晋王招手让她过去,给她擦擦眼泪。
“女儿听说咱家宗祠今日有事,一时着急就哭了,”唐雎擦擦眼泪,“好好的宗祠怎么会出事。”
唐雎的眼泪珠串一样往下掉,晋王拍拍小姑娘的肩膀,然后冷着脸问,“梁王叔把阿雎吓成这样,可是满意了?宗庙出事,王叔不去忙着修补祭祀,非要为难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唐奎没有像往常一样责难唐雎,而是跪下道,“并非非难,事关宗庙,小殿下身为公主,王上唯一的嫡亲血脉,怎能不在。”
唐雎只管擦眼泪,晋王也没再说什么。
他跪在地上,深深一拜,“王上息怒,宗庙落瓦,功臣折节,老臣纵万死难辞其咎,然而此刻,最要紧的是修补宗庙一事。”
他说着说着老泪纵横,马上就要以头抢地尔了。
“怎么补。”晋王当然担心宗祠的事情,都是唐氏先祖,他们要是不能安眠,作为后辈,唐榕不能安心。
唐榕对梁郡王半点期望不抱,这老头子,绝对是出来找事的,他就算把哭死在这儿开出花来,唐榕都不信他是真心关系宗庙。
数典尚且忘祖,何况都是腥风血雨里滚出来的。
“重修宗庙,事关社稷,老臣虽为晋唐宗室族长,身份却不够贵重,担心辱没先贤,冲撞祖辈,想请王上亲自主持。”
说到这里,唐雎简直不能再明白了。要说身份尊贵,晋国除了晋王,当然就是晋王他女儿唐雎了。
唐雎一边擦眼泪一边骂这个老东西,也不知道他要怎么算计自己。
长史低声道,“王上,春猎祭天事宜……”
晋王抬手,只听唐奎继续道,“王上,春猎祭祀,同样事关国祚,不如,让未儿代王上去宗祠跪拜,重新整肃宗庙。”
唐雎两根手指绕在一起,绞着帕子,真是狠毒。
自古女儿家,迟早都是泼出去的水,不能进先祖宗祠祭拜。
她没有迟疑,走到前面跪下,“未兄长的身份,不见得贵重了,父王,让女儿去吧。”
“小殿下是女子,阴气重,怎么能进得了宗庙?”
“叔祖父,您知道唐雎担心什么吗?”唐雎侧过脸看他。
“什么。”唐奎冷冷说道。
“我担心,未兄长性情太过柔善,被勇烈过人的先祖英魂吓着,回头再被先祖给召过去了。”唐雎道。
“小殿下慎言!”唐奎喝道,青筋爆出。
唐雎没理他,“叔祖父真是奇怪,是你自己说身份不够,那未兄长是您的长孙,一脉相承。”
“你兄长有官职在身。”唐奎恨不得给唐雎两巴掌,生死之事,岂是随便说的!
“官职,呵,论诗词歌赋谁写的好吗?”唐雎毫不留情地嘲讽。
“阿雎,不得无礼。”唐榕柔声说,没有半分觉得她无礼的意思。
唐奎气的要死,早上哪儿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这马后炮放的真是及时!
“是。”唐雎起来,站了回去。
春猎的队伍明日就要出发,晋王去宗祠祭祀,肯定来不及。
唐榕连个兄弟都没有,如此一折腾,怕两边都要误了。
“梁王叔,宗室之中谁还能去?”唐榕问。
“回王上,宗族之中的嫡系子弟大都离开晋阳回封地去了,并无合适人选。”唐奎解释,这一点倒是真的,有封地的宗亲都不会在晋阳待太久,免得惹了晋王厌烦,连封地都保不住了。
唐榕思量,梁王到底想干什么呢,是想借着今日的事情告诉唐雎她不能进宗庙,还是想借机再给他孙子添一把火。
半晌后,唐榕看了女儿一眼,唐雎颔首,眨了眨眼睛。
唐榕问,“阿雎愿意留下来吗?”
“凭父王吩咐。”
唐奎面无表情,“王上,不如让未儿一起留下。”
“不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晋王说,尽管对这个侄子并不抱希望,
唐奎是想让孙子留下的,晋王这么说,他问道,“春日祭祀,能有未儿什么事情。”
“祭文嘛,虽然寥寥数百字,不过还是得找个文采好的人写,王叔觉得呢。”
唐奎几乎不用思忖,就知道写祭文和跪宗祠哪个更好了。
祖宗吧,说好听点儿,能够保佑你,说句不好听的,天知道他保佑谁呢,呵呵。
但是写祭文不一样,祭文本来是要朝中年高德劭的人来写,是个抢手的活,也起来也不难,毕竟那么多珠玉在前,凑都能凑一篇好的。
让唐未来写,自然是小事一桩,这么简单还能搏一个好名声的事情,怎么能不让唐未去,必须去。
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唐未去写祭文,那么唐雎,就要进宗祠,为祖先上香祭拜,而后亲自管着修补宗祠的事情。
尽管两个男人都不太想让女孩子进宗祠,然而唐榕实在不想让别人去,他没有儿子,让任何一个男孩子进去,都代表着他的妥协和退让,都代表那个男子,很可能是以后的储君。
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掀起怎么样的风波。
唐奎呢,得到了写祭文这个好差事,让唐雎进宗祠,就是他的退让。
一场交易在无形间完成,或许双方都有别的目的,都在明修栈道,却打算暗度陈仓,不管怎样,都到了散场的时候。
临走前,唐奎又将唐雎喝了一顿,说,“小殿下的侍女都是请去喝茶的吗,暗色绣红色滚边的裙子陪着青色外衣,眼珠子都长在脚下了?”
唐雎冷哼,“叔祖父真有心,宗祠损毁的空当,还操心阿雎穿了什么衣服,真是好有心啊!”
晋王更是觉得不妥,也冷着道,“王叔多尽尽本分,操心点别的吧。”
唐奎倒是面不改色,别有深意得看了唐雎一眼,“进宗祠可要小心啊。”
“谢叔祖父提醒。”唐雎也平淡回答。
唐奎走后,父女二人回宫殿用膳,唐榕皱着眉头,“阿雎,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唐雎摇头,“梁王心深似海,比女子还难缠,女儿这几日虽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似是没有什么,只不过去了燕月楼有些奇怪。”
唐雎说燕月楼的时候面色有几分古怪,显然有些看轻那种地方。
“燕月楼从不简单,你要谨慎,父亲虽将这桩大事给你,却不想你有任何事情。”唐榕吩咐。
“父王放心,宗庙从不是开玩笑的地方,女儿会诚心祭拜先祖。”
“无论如何多加小心,晋阳城到蒙山三日路程,真的有事,不必向父亲禀报,直接动手,旁人的周全父王不管,你的周全是一定万分谨慎。”
唐雎眨眨眼睛,“女儿晓得,父王你给齐珩和唐晏带话……宗祠事关重大,必定不能宣扬出去。”
“可惜你这一身衣服了,甚美。”
唐雎大笑,“真的呀,我自己也觉得,若是能够去猎场的话,必定艳压群芳。”
唐榕摸摸她的头,笑道,“这个不打紧,你是公主。”
唐雎嫣然一笑,是公主啊,还进的了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