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唐雎又咳嗽了。
“小姑奶奶,你真不会把你自己咳死吧。”常贺看着她灌下一大碗黑乎乎的药,开口问她。
“放心,你死了我都死不了。”唐雎反唇相讥,淡然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这话说的,咱们两个才是天长地久,说什么死不死的。”常贺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来,笑的非常……难以言表。
唐雎一看他笑就觉得不舒服,转移话题道,“我听说昨天玄天去你家了,他不是和叶家走的近吗,是要倒戈还是要两边讨好?”
“一个道士而已,实在不是弄死就好了,”常贺混不在意,“不过王上的身体确实慢慢好起来了。”
“这有什么,听说那三千佳丽几个月都没摸到王上的衣角,王上不过天命之年,多吃点好药别碰女人,怎么着都能再多活几年,你操心这个干嘛,你不弑君不篡位的,王上多撑几年对你也有好处,太子殿下上位了,你这尾巴可就藏不住喽,老狐狸。”唐雎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
“是啊,可惜太子殿下实在太叫人失望了,”唐雎冷声说道,“若他重用我一人,我肯定能把你常氏和叶氏一起拉下马,叫这北齐成了他的天下。”
常贺自然不喜欢听她说这话,问了句,“你打算怎么把我们拉下马?”
“这主意是要烂在我肚子里的,谁都不能说。”唐雎偏过头,挑衅地瞥常贺一眼,笑的意味深长,很是……嗯,欠揍。
常贺一直十分想揍她一顿的,唐雎挑眉,然后把马车的帘子放下,然后裹着毯子休息去了。
常贺不知道,唐雎喝得不是药,不是熬好的姜糖水,也就是看着难喝,对于嗜甜的唐雎来说自然还是喜欢的,只是喝多了上火估计会牙疼。
日后就彻底上了常贺的贼船,太子那边……太子不关心这些事情,唐雎揉着眉心,她亲爹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瞧瞧那手段和心性,要不说人比人得死呢。
这样小小的风波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唐雎身处风口浪尖仍然冷静非常,回来之后划好了账给太子,然后就病的起不来了。
太子和常贺心里都有数,这许南,身体不好是真的,死不了更是真的,爱病就病着吧,反正有事的时候过去找她,总之别真死了就成。
北齐王面色红润,正和年轻的玄天坐在一起下棋。
“道长,本王千秋,须得大办吗?”
“国泰民安,王上随心便好。”玄天回道。
“是啊,前几日北方大雪,冰冻三尺,可太子早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孤心甚慰,可也觉得惆怅啊,估摸着在这些大臣眼里,本王身体渐好,挡住了太子的路吧。”北齐王本来想夸夸太子的结果夸着夸着他就难受起来。
比上,他比不过老子;比下,他比不过儿子……据说十几年前先帝是看上他儿子才把这个王位给他的……可以想见这位北齐王心中是何等的郁结。
“若不是这个千秋节,恐怕都没人能想起来孤才是北齐王。”
陶筹看着棋盘其实心里很无奈,你说这个老头子,你说你要是真想要北齐大权,你夺回来就是了,毕竟你才是王啊。
你自己不理朝政,还依仗太子治国,自己当缩头乌龟还希望天下人都记得你,这不是痴人说梦这是什么。
每天只知道抱怨来抱怨去,畏缩不前……但凡北齐王强势一点,能和太子抗衡,北齐朝堂都不会是现在一边倒的趋势,他们家小殿下的日子都能好过点,他……他可能就不会被逼着过来当道士了。
“道长怎么不说话?”北齐王问。
陶筹心说您老人家想让我说什么啊,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笑了笑,说道,“王上信任太子,从不苛待朝臣。”
“孤不好杀,再说了,要他们的命做什么,平白添了杀孽,损了阴德,孤今世不能有大作为了,只盼来世能活的没这么窝囊。”北齐王想着就越来越兴奋了,虽然长生不老这一辈子是不可能了,可他还有下一辈子啊。
陶筹,“……王上长命百岁。”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北齐王摆手,“孤只求后半生有道长庇护,活的没病没痛就好,孤这千秋节……恐怕太子没空来办,就叫怡王和叶家去办好了。”
其实现在离北齐王寿辰只剩下二十多天了,本来该提前着手的,不过前段时间司天监测出今天大雪,北齐王就担心他花的银子太多,惹的百姓诟病。
最重要是那群御史,若是北齐受灾他还张扬,那群御史光是叨叨就能要了他的命,活生生能把他烦死。
这道旨意就这么传下去了,唐雎比太子知道的还早,心里自然有了计较。
叶家接旨之后,觉得这几个月憋的这口气终于能吐出来了。
北齐王的千秋,这活儿和赈灾是不一样的。
赈灾这种事情,又苦又累又得罪人,万一不小心,当地灾民还可能造反,总之非常麻烦还费力不讨好。
然而办寿宴不一样,只要有钱,再借个好的名头,办的热热闹闹声势浩大,北齐王高兴,世家臣子们高兴,百姓高兴,只要歌功颂德,随便怎么都能落个好名头。
多简单还占便宜的事情,叶家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但让叶太常挠头的是,北齐王没多少钱给他用,估摸着还得叶家和怡王倒贴银子。
怡王最近不缺钱,但是他不可能白掏银子给叶家赚名声。
叶太常看着长子,有点头疼,问,“松儿,按陛下给的银子,绝不能大办,各家送来的银子你算过了吗?”
“算过,还是不够,不如儿子去找怡王殿下,他怎么也得出点血。”
“怡王那个人,一毛不拔又跟我们不合,这事是叶家主办,是好是坏都得我们担着,和他关系不大。”叶太常皱着眉头,钱钱钱,到底从哪里找钱啊!
“父亲,据传东宫新来的那少傅,是个厉害的搂钱耙子,今年北方军中军饷和赈灾银两都是经他手过来的,这人手中必定不缺钱,儿子去见他。”叶松想起了那个神秘的太子少傅,他上次东宫的时候远远见了一面,裹在一件大氅里,看着病的不轻。
“去寻他一寻吧。”叶太常摆手。
其实唐雎真的是非常神秘了,身为东宫的搂钱耙子,她的位置至关重要。
东宫女人们的脂粉首饰布料都是她管着的,想要赚东宫的钱,就要过唐雎这一关。
换句话说,唐雎是个后门。然而唐雎一直保持着十足的神秘,见过他的人寥寥可数,众人想送钱都没有门路。
随后唐雎就收到了叶家的帖子,请她在宜川城最大的酒楼喝酒。
唐雎一如既往地推拒,没有放在心上,也没跟人提起。叶松心里十分不高兴,但是一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也只能咬牙忍着了。
结果这天唐雎跟敏小公子在外面堆雪人的时候,被太子妃派人请过去了。
“老师,叶娘娘找您什么事情啊?”
“不知道,我去看看,你接着玩儿。”唐雎裹紧袍子跟着内侍过去了。
叶松被唐雎逼得没办法,只能过来妹妹这里,来见唐雎一面。
“拜见娘娘。”唐雎行礼。
“许先生请坐,”叶岚凝笑道,“今日请先生过来,有些唐突了。”
唐雎回道,“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知这位……”她看着叶松,大概猜到了些事情。
“这位乃我兄长,听说许先生出身大虞湘沅学宫,想跟您请教一下学问。”太子妃朝他笑道。
唐雎行礼,道,“原来是叶家大郎君啊,许某小辈,怎敢担得起请教二字,叶郎君太客气了。”
叶岚凝见事情达成,道,“哥哥与许先生说话,我先走了。”
叶岚凝一走,叶松笑着说道,“叶松这几日都送了帖子请许先生喝酒,谁知许先生忙碌,一直不回,今日少不得请太子妃娘娘引见一番,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唐雎摆手,无奈地笑了笑,“帖子实在不敢应啊,许某病秧子一个,朝不保夕,哪里跟去跟叶郎君喝酒,败坏了您的兴致。”
叶松何等的人精,立刻说道,“哟,你瞧瞧,是叶某糊涂了,忘了许先生体弱,不能喝酒了。”
唐雎心说老娘是真的体弱,不是借口啊,你这一脸“你明白”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叶松则在想,这病装的,就差没有抱着药罐子出门了吧。
“那,我请许先生去茶楼如何?”叶松道,“我最近重读《孟子》,多有感触,不知道许先生可有空?”
唐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近来东宫……有些忙碌。”
叶松手里那杯茶都险些泼到唐雎脸上,这人是不是不识好歹啊!他都来东宫找人来,竟然还不答应,好大的面子啊!
他堂堂叶家的嫡长子亲自来找他,他许南还想怎么着!
唐雎想了想好像是有点太不客气了,又补充道,“东宫这两天没空,后日休沐可以吗?”
叶松把那杯茶喝了下去,“许先生有空就好。”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走东宫的后门却连这个搂钱耙子的下巴颏都瞧不见呢……原来是这么个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