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秦王府放狼咬人,这个消息传到皇宫只用了半个时辰。
众大臣对着秦王殿下纷纷侧目,然而秦王殿下不为所动,他家祖宗这几天生病不开心,还有人找她麻烦,她估摸着是把去看望她的人挤兑了一对……嗯,应该心情不错了。
这俩夫妻如今一对丧心病狂,只管自己开心就好。
“陛下,大虞国库……”
白璟道,“皇兄,江东十三郡,臣弟愿献出为大虞军队做军费,这些年风调雨顺,粮食也是足的。”
皇帝没有想到白璟敢把自己的家底拿出来,一时间很是震惊,要知道,这地方交出来,可就要不回去了。
“长风,你觉得此战必打吗?”皇帝沉声问他。
白璟起身,面朝众臣,“其实我们大虞是不缺钱和美人的,可是有的东西,好像越攥在手里,越觉得它珍贵,其实不是的。”
他侃侃而谈,很是随意的模样,却戳到了不少人的心尖子上,生疼生疼。
“要那些有什么用呢,”他淡淡地说,“白璟生在荣华富贵中,享受着先祖留下的基业,也盼望给后辈们留点好东西,省得被人诟病,说白璟为了夫人连祖宗都不要了。”
受贿的人不在少数,大家有习惯了,今天被人戳心窝子,觉得挺不舒服的。
但是皇帝没有在意那些,他从弟弟的话里好像找到了年轻的自己一样,他也曾经豪情万丈指点江山的,机会就在这里,要错过吗?
当然……下面已经吵起来了,不是因为豪言壮语,是因为“江东十三郡”,大虞最富裕的地盘,千里沃土,赋税流油……然而是白璟的地盘,好像先帝留给他造反的一样。
白璟没有趁机煽风点火,朝皇帝道,“皇兄,王妃这几日身体不适,臣弟回去陪着他。”
皇帝想,他有机会把江东十三郡拿回来,这当然是最好的机会,不管大臣怎么吵闹,皇帝一看决定,打,怕什么,还有晋国那群疯子扛着呢,尽量不在本土作战同时也可以四十年前失去的疆域,压制夏朝。
皇帝不犯糊涂的时候,其实脑子很好的,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其实要是让唐雎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觉得皇帝有多聪明。
封地这种小玩意儿,比起卫家手里的二十万大军这个大西瓜,江东十三郡不过就是个芝麻而已。
皇帝的顾虑在于,白璟会不会造反,那白璟凭什么造反呢,江东十三郡?当然不止,最重要的是卫家军还有白璟手里掌握的见不得光的力量。
结果白璟把江东这个鱼饵扔出来,他哥就颠颠儿地上钩了,抓不住关键问题……皇帝啊。
丞相倒是听的出来,不过很可惜,丞相是为卫太后的人,卫太后同意开战,于是大家就这么商量好了。
唐雎这会儿不知道她家夫君钱多烧的慌,已经用钱把皇帝砸晕了,她还在担心开不了战,正和齐延霆一起商量。
她这人着急上来,手段就开始下三滥了,唐雎把茶杯一磕,“那个大虞使臣,杀了他。”
齐延霆就知道她没什么好主意,道,“小殿下,这不行,这还没打就杀人呢,这不行。”
唐雎不悦,心想有什么不行的,“这事情容易,他们家陛下做过的事情,我就还回去而已,谁敢找我麻烦。”
齐延霆想起衍到先生误食相思子身亡,唐雎不定怎么恨夏朝那些人呢。
唐雎定了主意,胃里又开始翻腾起来,觉得很不舒服。
“小殿下,您的病……”齐延霆问她。
唐雎垂眸笑道,“孽债呢,没事儿。”
齐延霆没多想随即匆匆告辞,回去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什么,“孽债”这两个字他很耳熟,是晋王常说的,他只有开小殿下或者小太子玩笑的时候,才会说这两个字。
唐雎的语气,与晋王如出一辙……是怀孕了吗。
齐延霆也不确定,没有多想,有没有孩子都随意。
唐雎这边,面前已经坐了另一个人,将近十年,当时的年轻人经历浮沉,已经不再年轻。
任青揉揉眉心,有些疲惫,他在朝中担任御史三年多了,知道深浅。
他道,“你这个主意,要将大虞都赔进去。”
“先生的血债……”唐雎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假,很假。
“得了姑奶奶,您是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别提先生,小心他晚上去找你。”任青嘲讽一句。
唐雎满不在乎,“别他娘的废话,干不干,给句话。”
任青已经不是热血青年了,他恨夏朝,但是这个主意,他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当年先生定下大策,你忘了吗,任青,我只是想再快一点,不能再拖了,夏疏就是个阴沟里的老鼠,不及早弄死他,回头就能生出一窝来,大虞这些……”
“你快别恶心我了,至于这么污蔑人家吗,”任青听她的比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秦王殿下光风霁月你就没沾上一点。”
“你答应就好,”唐雎道,“放心,我保你不死回头给你送到北齐去,那边马上就姓唐了。”
任青点点头,“行,不就是背个锅吗,简单,反正事情是你办的。”公报私仇,公私不分什么的,他也不在乎。
唐雎给他塞了一个得力侍卫,任青一听那个侍卫姓铁,而且是从那一年开始的,心里便有了计较。
这个女人啊,听说她从不给先生上香,也从不在公开场合说起先生,他知道,她心里藏着毒血呢,不放出来,怕是不行。
任青叫住她,慎重道,“唐雎,这手段,不能再有了。”
唐雎颔首,“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麻烦你了。”
唐雎走着走着觉得身体不舒服,侍卫长连忙现身,扶着她,唐雎骤然惨白着脸昏死过去。
侍卫长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扛着人去附近的医馆,还派人通知了秦王府。
当天晚上,正好有一位同僚宴请大虞使臣,也该着这使臣倒霉。要是唐雎知道自己夫君献出江东十三郡的时候,肯定就不多此一举去杀人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就算有任青挡着,人家也猜得到,是她下的手。
只不过没有证据而已。
白璟一听唐雎在外面昏倒了,当时飞奔出去,鞋子都没有穿好。
她最近总是不舒服,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难受,把脉也查不到什么,白璟脑子都炸了,也顾不得算计怎么排兵布阵,首先他家夫人不能有事啊。
家里一个小的,白瑛一听也不溜糖果子了,赶紧追上去。
当天夜里,在秦王妃经过皇宫众太医以及陵阳城众位圣手外加白璟和傅珏师徒二人的诊治,终于得到一个结果。
唐雎怀孕了,只是她身体太弱,所以都满两个月了他们才发现,而且因为她近来思虑过多经常熬夜,胎儿需要好好养一养,不然怕先天不足。
白璟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唐雎也有这种症状,不过每次都是脾胃有问题,所以他后来就不想了。
没想到这一回……白璟满脑子都是浆糊,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是懵的。傅珏正准备嘲讽两句,秦王殿下忽然问太医,小心翼翼问,“那她呢,王妃怎么样,孩子都另说,她那身体坏的不行,能不能养孩子,我听说经常有一什么两什么的,能不能生!”
太医从来没有关心这个问题,因为皇族的孩子不管怎样都是要保住的,现在被问了,一下子就傻了。
傅珏当时心里就想,男人爱女人,最爱也就到白璟这个地步了吧,连子嗣都不在乎,只在乎妻子。
他的学生,学的还是帝王道,怎么是个大情种呢,这不对啊。
旁边的大夫看不下去了,说道,“回殿下,王妃身体这几年养的很好,只是怀孕太操劳思虑太重,只要好吃好喝伺候着,也不必用安胎药……”
太医反驳道,“怎么能不用安胎药呢!”
“是药三分毒,能食补不要药补……”
隔着屏风,白璟看着床榻,好像能看到她一样。
“别吵了,”白璟温柔地打断他们,眼神还在那边,“我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了,别的……别的都比如她来得重要。”
众人无言以对,都说情深似海,大抵不过如此吧。
白璟有种虚脱的感觉,孩子算什么呢,他这么喜欢这个女人,谁也不能把她夺走,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而已,不知道是丑是美,不知道是从巧是愚……也就是托生在她肚子里值得称道罢了,怎么能威胁到她呢。
“都退下吧。”白璟挥手,走进内室。
灯火下面,唐雎一张面孔苍白美丽,无与伦比。
他在她耳边说,“我还想,看着你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呢,你即便嫁给了我,也时常没有笑容的,如果权势能让你高兴的话,别的又算什么呢,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希望到那时候,你笑的比现在开心。”
他亲了唐雎一下,对方已经醒了,她都听到了。
唐雎想,这一辈子,她欠的人不多,生身父母,老师衍到先生,再有就是这个人了,还还的清吗?
她不知道,她睁开眼睛,眼底隐约闪着泪光,“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当然是女孩子,”白璟温言细语,“长得要像你,性子要像我,那就好了。”
唐雎问道,“男孩子不好吗?”
“白瑛就能把我烦死了,不要了。”他说。
唐雎靠在他怀里,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只有两个月的小腹上,“那你跟他说,千万不能多长点什么,不然要割掉的。”
一晚上,白璟终于笑了起来。
而那厢,血雨腥风已生。
相思子之毒和在糕点之中,大虞使臣嗜甜,当场丧命。
任青随即跟着暗卫离开,其实安排暗卫,唐雎是担心他想不开自尽。这人这些年来,不娶妻不生子连青楼都不去,唐雎担心他觉得大仇报了就不活了。
其实她想多了,任青道,“转告你们那小姑奶奶,不就杀个人嘛,我还不至于去死。”他不是殉道者,不然早去死了,等不到今天。
暗卫讪笑,连夜将人送走。
当夜,没人敢去打扰白璟夫妻,这个消息自己也没有传到他们耳朵里。
第二天用早饭的时候,白璟才知道,他本来沉浸在妻子怀孕的欢喜之中。
唐雎还没收到消息,还在挑着点心吃。
白璟看着唐雎,觉得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后终于开口,“我将江东十三郡交给朝廷了。”
电光火石之间唐雎反应过来,她多事了。
“真舍得啊,拿什么养闺女呢,我嫁出来这么多年,手里还有封地呢。”她淡淡开口。
反正任青已经背锅走了,反正她怀孕了。
白璟已经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打不得骂不得吵不得,“你急什么呢,嗯?”
唐雎不说话,喝了一口羊奶然后站起来去吐了。
白璟还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呢,他端着水给她漱口,什么都没有说。
马上就要开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