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大虞皇宫。
以卫太后,华宁长公主为首的众人带领后宫女眷和宗室贵勋命妇等待着唐雎的到来。
卫太后回忆着往日扮做男子的人唐雎,知道肯定是个难缠的女人,她已经拿出婆婆的架势来了。
至于命妇们,对于没了秦王这个金龟婿耿耿于怀,面上不说,但是心中十分不满,何方妖孽夺了他们女儿的夫婿,一个声名败落清白不再的女人,凭什么呢。
唐雎进入大殿,看见卫太后身后那个年内宦,十六七岁的模样,貌若好女,温婉如玉,怪不得卫太后这么久不换人了,而且这样庄重的场合都带着……她想,卫太后是是年纪大糊涂了吗?
“东曦公主瞧哪个呢?”卫太后端正坐着,但是开口的时候声音并不十分沉稳。
唐雎笑着回道,“怨不得夫君生的跟天上的仙人一般,原来母后就是九天仙女。”
她是来嫁人的,换句话说就是寄人篱下,说话自然要拣好听的说,她又不是不会。
至于男宠这种小事……唐雎真心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大虞先帝的棺材板早就压不住了,不差这几个,日后他们下去自己算账吧,关她什么事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卫太后自己高兴就好。
“几年不见,倒是越发美貌了,坐下吧。”唐雎那话不算讨巧,但一下子夸了她最得意的次子跟太后自己,这就足够。
卫太后招手,让侍女把早就备好的东西给她,道,“见面礼,不要嫌弃。”
“谢母后。”唐雎接过礼物,然后端起茶杯给卫太后奉上。
卫太后是个拎得清楚的人,她不会在这里黑唐雎难堪。
她自己是女人,嫁到皇宫后熬死了多少女人和先帝,这才高枕无忧横行无忌,她明白,女人的心思要是不在男人和孩子身上,她是不会软弱的。
卫太后不用想都知道,她今天在这里给唐雎摆脸色,唐雎就能还回来。
华宁长公主一早领命不会为难唐雎,她自己也是个开朗的性子,自然就不会为难她。
没有命妇会得罪华宁长公主给家族找麻烦,何况后宅手段多的是,日后唐雎一失宠,有的是她倒霉的日子。
有人想平平静静地将这一页掀过去,自然就有人敢折腾事情。
安贵妃坐不住,她把手放在肚子上,里面的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妹妹要早日为秦王殿下开枝散叶呀。”
那一句矫揉造作的“妹妹”,可是倒了唐雎胃口,她没有说话,抬头诧异地看她一眼,微微蹙眉,将启朱唇但随即合上,好像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又咽下去了。
唐雎一向无声胜有声,她说话的时候倒还好,有时候太讲究了,休许多人听不出她在嘲讽。
但是眼睛和神情表露出来的含义,往往十分容易挑动人的怒火。
唐雎是故意的,她有的是本事挑事情。
大虞皇帝两面三刀,哪个便宜都想占,现在竟然还让安乐公主坐在她前面,天底下哪有这么办事的,真是愚蠢到家。
虽然她并不想和眼前这位贵妃一争高下,可事情就是如此。她知道,天下人都会拿她们两个比较。
而唐雎复杂的过往实在太容易遭人诟病,譬如当年中秋被辱,譬如去年身在匈奴大营中但是好端端的活着出来。
最恶毒的流言,就是指责唐雎陪着匈奴父子夜夜笙歌,没有人知道她指挥大军深陷险境还被人拖了后腿。
世人多爱风月,不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唐雎有时候也想,说不定日后话本子写她的时候,会写她是个淫。乱的女人,靠着男人才活的精彩。
现在唐雎的心思也简单,品行一事之上她自然会用能力和时间来证明,眼前这个女人,她不想瞧见这张脸。
唐雎的沉默让安乐公主不满,但是这样尴尬的气氛让沉迷于美色多日的卫太后终于缓过神来。
“怎么,东曦公主对我这个嫂子不满吗!”安乐公主怀孕之后,就越来越沉不下气,当着卫太后的面便发作起来。
唐雎不睬她,只是看着卫太后,“母后,陛下何时新娶妻,给侄儿们找一位出身高贵的淑女做嫡母,也好为母后分忧解难。”
卫太后没接她的话,但是也不反驳,温和教导说,“日后你要好好相夫教子,不能再同往日那般任性妄为。”
唐雎道,“谢母后教导。”
安乐公主说破天就是个妾罢了,唐雎是正妻,她不用多说什么,这一句话就能把人给气死。
安乐公主当初是奔着秦王妃这个位置去的,现在成了贵妃,自然心中不甘。
唐雎客客气气地应付着场面,心里却在拦着门外的影子算计时间。
白璟险些又与皇帝吵起来,多亏宗室中的极为长辈把人给摁住了。
起因很简单,因为白璟想大办婚事,迎唐雎进门,但是皇帝说了,这次进城十里红妆,万人空巷已经足够热闹,不必再大办。
宗室中人虽然觉得不合适,可是毕竟人家是皇帝,而且白璟这一年来在朝廷政事上非常荒废,朝中人脉渐隐,自然大不如前……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白璟也不和他争论,他和唐雎本来不是高调的人,或许唐雎还巴不得不办婚事,这样也省的去见大虞贵勋,省了她吸引许多目光。
说话说到这里,就只剩下翻脸了,白璟要回去,唐雎自然也不例外,跟着就走了。
“如何?”白璟扶着唐雎上马车,问了一句。
“牛鬼蛇神,各有千秋,我估摸着这里随便一位命妇过去,都能横扫我晋国世家妇人,唐雎感佩非常,”她半开玩笑地戏谑,“你怎么了,又不高兴。”
白璟说了婚事,唐雎果然跟他所料一样,倒在他怀里劝说道,“我们两个人烈火烹油之势,天下皆知,如今是要安安稳稳去过日子的,我不稀罕他们口是心非的祝愿,我晓得你又许多……嗯,狐朋狗友,请到府上喝酒就好。”
白璟正色,看着唐雎道,“你这样有女主人的架势。”
“那我嫁过来,秦王府就是我的啊。”唐雎理所当然。
白璟没有说话,唐雎又道,“你肯定觉得我是过来避难的吧。”
白璟心想,或许不是吧。
唐雎说,“你这样小看你自己,也小看我。”
她握着白璟的手,把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前,说道,“我仍记得年少初见之时,你的模样,我还记得你哄我做学生时候的模样,我也记得你带我去看桃花时候的样子,我没有忘。”
唐雎诚恳地看着白璟,眼中带着笑意,“我不明白,你把自己摆的那样低,完全不用的,我往日逼着自己独自前行,也放弃了很多东西,但是现在我可以重新拿起来,即便是嫁给你,我也没有做过违背我心之事,或许有一日你我会有……”
“除非死生之事,你我不可能分离,”白璟抱着她,“今日夫人肺腑之言,白璟终生不忘。”
白璟这一刻终于觉得,唐雎嫁给他了。他其实心中已经在怀疑,他也害怕啊,现在他知道唐雎不是无心的,年少初遇的时候,唐雎是什么模样呢,娇娇弱弱的一个,看似温和,实则高傲非常,或许那个时候就将终身误了吧,白璟回忆。
“还有一事不明。”
“夫君问。”唐雎也没个正形,歪在白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你同岳父临别之时哭得那样凄惨,所以我才想不通。”唐雎当时实在太凄惨了,晋王那个样子也是,好像唐雎是要去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唐雎叹了口气,“我有时候叫爹爹,有时候叫父王,你知道为什么,嗯?”
“叫爹爹的时候,他什么都给我,我爱怎么样怎么样,但是叫父王的时候,就要先为晋国考量,这不一样的,虽然我父王经常坑害我给晋国出钱出力,可他当爹的时候很疼我的,他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以为都是假的?”唐雎白了他一眼。
白璟皱眉想了想道,“泰山大人心深似海难以测量,我不敢随意猜测他的心思,他是个真正的王。”
唐雎道,“不提了,你一提我就担心他煎熬自己的心血,我晋国王室的人,不论男女,一向过天命之年已经算长寿了,我回去得给他写信……写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徐秀那一帮人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
白璟没有注意过这个事情,皇帝短命是常有的事情不奇怪,但是整个宗室的人都短命是怎么回事?
“阿雎,你可不要瞎说,什么天命之年,你们整个王族的人都……”
“嗯,差不多过了五十就该谢天谢地了,不分男女。”这件事情唐雎习以为常,而且她觉得那个时候功成名就……
唐雎道,“白璟,你看着我,我一定长命百岁的,而且我今年还没有二十岁,你不要多想啊。”
白璟没有说话,唐雎非常郁闷,她真不是故意的,唐氏王族不论男女,已经习惯这件事情了。
“我困,”唐雎靠在白璟身上,“你让不让睡呀。”
唐雎打了一个呵欠,一只手顺着白璟的脖子溜下去,一用力把他胸前的衣服都扯下来,胡乱摸着。
“小祖宗,乖,还没到家。”白璟被她一逗,气都喘不匀了。
“我不。”唐雎坐在白璟身上,把他衣服扯了下来。
“你大概是没有见识我们过北方女郎的是不是,嗯?”
白璟哭笑不得,“回去再见识好不好,乖……”
唐雎闹了一通,把白璟衣服扯得乱七八糟,一到王府,白璟扯着毯子把唐雎裹紧在怀里,不顾阖府上下诧异的目光,寄走如奔踹开房门。
侍女们对视一眼,吩咐下面人去烧热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