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嫣从画室回来时，叶臻正认真的写着英语卷子，看来她的心情平复不少。
“吃颗奶糖吧。”叶臻把一颗大白兔推到她面前来。
“吃点糖心情好！”姜嫣接过去，剥开了丢进嘴里。
叶臻打开桌子拿出地理题册来，姜嫣看到那袋大白兔，“你去买的啊，晚饭也吃了吧？”她去画室时叶臻还什么都没吃呢。
“嗯。”叶臻含混着揭过。然后她反应过来，那一瞬自己为什么要和姜嫣撒谎？她抚平书页的折角，也许是因为那个黄昏她自行宣布自己的暗恋告终，也许是因为迟尉薇她没有资格再对陈泽怀有希冀。
这次月考年纪排名，14、15班的差距和普通班拉近，梅丽明倒还淡定，乐观些想是全年级的整体水平都提高，而14班的班主任代文明却有些着急。代文明30岁，是一中最年轻的理科快班班主任，他从高二接手14班时立志要做出一番成果来。这次月考无疑向代文明敲响了警钟。
他有一个想法，刚好借此向校长和年级主任提出来，“我觉得14、15班在一楼的那个教室周边氛围不够静，虽然学习靠自主，但是氛围也很重要，尤其网络普及各种网游发行以后，学生们的心思是越来越多了，没有我们读书的时候那个一头扎进去的劲。学习真正扎进去了，是一种处于孤岛的境界，心无旁骛，外界影响进不来，别的想法也生不出。可是现在的14、15班靠他们自己是达不到这个状态的，我有个想法。”
校长和两个年级主任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顶楼不是空着两间教室吗，14、15班可以搬上去，然后4、5班搬到1楼来，文科老师们也方便统一管理。然后原先在倒数第二层的12、13班来2楼就行。”这样14、15班上是天花板下是空教室，可不是很适宜静心学习了，代文明想的很简单。
他见校长和年级主任在思考他的话，继续说：“我觉得14。、15班应该用末位淘汰制来激励大家学习，成绩够就留下，不够就和能够进快班的学生换班，这样也很公平。”
换教室和末位淘汰制也涉及到梅丽明代的15班，她听了代文明的初步设想，虽觉得换教室是个大工程，但也不是不可行，但是末位淘汰制就意味着从此她的讲台下不再是一群鲜活的学生，而是一个个考试的机器。
“还是看校长和年级主任怎么说吧！”她不想掺和进代文明的丰功伟绩中来。
没想校方还真采纳了代文明的意见，梅丽明向学生们通知这一安排的时候，大家脸上俱是不满和怨气。
没人乐意身边的同学变来变去，好好的班级弄得像一个进进出出的公厕，因为成绩被踢出去的人很难在其他班找到归属，高中三年最好的结局无非是能上理想的大学，可也不仅仅是这样。
“你们真的要那样吗？”姜嫣有些忧心，离钟鸣近点这个小小的希望都要落空了。
“我不信大家都会轻易屈服，这次涉及到的人不少。”他很淡然，像是胸有成熟，毫不担忧。
换教室就定在这周五的下午，一向最老实的13班率先搬了些书下来，可此次受影响最小的4、5班偏占住教室，无人动弹。
杜元发本来就是4、5班的历史老师，他没有出面，而是向两位班主任施压，两位文科班主任内心并不赞同代文明的提议，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得劝学生们配合，“我们从2楼搬到1楼，影响最小。”就这样不痛不痒的劝着。
杜元发见两个班主任态度不够坚决，拿出肥厚的手掌拍拍教室门，“快搬！”胡焕章站在走廊探头探脑。
4班的突然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一边有节奏的拍着桌子，一边喊着：“伐无道，诛暴秦，打倒龟熊组合！”
然后5班也加入进来，一时口号震天，附近的教室连课都上不下去了。
受到影响最小的4、5班都拿出这种气魄来，15班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全班人上操场集体静坐去了，14班在代文明的镇压下没有走出教室，但也没有一个人动。
“为你们好，怎么就不懂呢？”代文明苦口婆心着。
注重个人意识的这一代成长起来，谁会相信严重违背本人意愿的“都是为你好”呢。
“你看你们楼上这两个文科班，和他们离得这么近，有什么好的？”他谆谆善诱着。
底下反响冷漠。
1班的英语老师也是4班的班主任，她课上到中途只得喊文韬帮忙看着1班的学生。
“伐无道，诛暴秦，打倒龟熊组合！”一声声传来，1班人都很躁动，一个个都朝窗外探去。
文韬实在觉得代文明折腾，就为了验证他一个想法就要拉上这么多学生和老师当他的垫脚石，理科两个快班已经配备的是最好的师资了，还不知足，真当是马太效应啊？不过这话可不能和学生们说。
姜嫣坐在教室里，急的直跺脚，好不容易一节课下，她随着看热闹的同学跑出教室，钟鸣他们还在操场静坐着。有手机的学生像新闻记者一般拍着照，还有人给日报、晚报打电话。
家长中持不满情绪的人也不少，尤其普通班的家长，快班的已经够受优待了，凭什么还要自己的孩子去支持他们，一时校方压力也大，最终校长出面宣布作罢，事件才得以平息。
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姜嫣忍不住兴奋的和钟鸣说：“你们约好了静坐的啊？”
“也不算，就是中午有人在说，大不了静坐抗议去。下午有一拨人先出教室，然后队伍壮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只能上操场去了。那4班的是事先说好的吗？”想到4班的口号，钟鸣就笑了。
“我们班有人打听的结果是没有，不过我估计是真没，我们刚好复习到中国古代史了，刚好才在黑板上板书了‘伐无道，诛暴秦’，这个口号可是很关键的！”姜嫣说着就大笑起来。
“14班的也太面了！”这时她才想起没见14班的动静。
“他们本来也想跟着出来的，但是代文明跟个门神似的，挺可怕。”
“看来，你们班梅阿姨也不是很赞成这事啊！”
“她教书几十年，带14、15班七八年了，都没有提出过这样的意见，就可想而知了。”
“真是服了代文明了，典型穷折腾、穷蹦跶！”姜嫣很庆幸，文韬真是她遇到过最可爱的老师了。
这次代文明的静心大计就在学生们轰轰烈烈的抗议下，以失败告终。他还不死心，先恐吓了14班一番：“末位淘汰制已经定好了，哪个要是有一丝懈怠，思想开了小差，就会很容易从14班出去，听清楚没？”
底下的回应稀稀落落的，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月考，就像是一道大刑，简直想象不到被14班踢出去的人要在陌生的普通班里如何自处。
虽然梅丽明没有再说末位淘汰制，可隔壁的15班的人也在担忧着这个问题，“太可怕了，除了学习，我们首先是个人！”有人喊出这句话来，他的成绩很危险。
有成绩稳定排前的人看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低头继续做着题。
“代文明的幺蛾子可真多！”陈泽不屑的和钟鸣说。
“梅阿姨都没怎么说这个事呢？到时候再说吧。”钟鸣的语气淡淡的。
陈泽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到时候再说吧？你月考想干嘛呢？”
钟鸣没有回答他，走出教室透气，陈泽跟上来，拍拍他的肩膀。
第二次月考姜嫣看的极淡，十一月他们就要到省里的画室集训，再根据个人情况南下北上向东去，校外的画室和学校里完全不同，从酷暑画到寒冬，从早上八点画到晚上十点，就是他们真实的写照。
十月底第二次月考，高三的人有些麻木，天天卷子，还是卷子，这有什么区别呢？
1班的语文老师说：“考糊了，考焦了，壳子都硬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大家蔫吧着，没什么回应。
语文老师急了：“才高三上呢，你们的激情就没啦？”
“没啦！”好多人一齐说。
语文老师笑了，“声音还挺大，人还挺齐嘛，看来大家还没有麻木！”
比起文科班这边的稳步进行，理科那边可是翻了天，成绩优异稳定的钟鸣直接空了几道大题没做，在两人没有任何明确的对话下，陈泽和他不约而同了。
这次钟鸣的名字落在榜二上，陈泽还在他后面，姜嫣对着公示栏呆住了，旋即又反应过来。
这次月考普通班的前几名没有一人同意换班，在尖子生的不配合下，部分家长的质问、反对下，末位淘汰制最终没有施行下去。只钟鸣和陈泽被请了家长。
陈泽这边不知他找的那个亲戚凑数，先请老师原谅他的任性妄为，又当面批评了陈泽拿前途当儿戏，把叛逆当个性，对班级起到极坏的影响，并做出承诺下次一定考出真实水平来。姿态到位，面面俱到。
钟鸣这边来的是他爸爸钟翔，那天姜嫣收拾好东西准备离校，才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了钟鸣父子二人，两人都很平静，可她还是担忧着频频向他们看去。
钟翔和梅丽明单独说话去了，钟鸣大大方方朝她走过来，“这是我手机号，你拿回去了给存上。”说着他递过来一张便签纸，好像已经给好几个人留了自己的号码了。
“好，保持联系啊！”姜嫣很认真地说。
她把那张有着钟鸣号码的便签纸揣好，一个走出校门，一个走进教室，两人就此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