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嫣由妈妈陪着去了省里，待她安稳住进了顾盼统一安排的房子里，又看了画室的情况，见住处里画室很近，附近生活也很方便，又给她叮嘱了好些，“电话费我每个月也会给你充的，不要省这个钱，有事一定要和家里说。银行卡收好了，一次不要取太多现金。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要听老师话……”
她一一应下，因为必须得提前独立生活，头一次对父母生出重重的依恋来。
省内集训，培训班质量参差不齐，顾盼找的这个画室还不错，起码老师有清晰的应试方向。画室找来的模特各有面部特色，有满面沟壑的，有胡子一大把的，有面部轮廓拱出的。
“在我这里不需要熬夜画画，熬夜画画实际没效率，画了很多张，实际没动脑！”集训的老师说着。
什么是画画要用脑子的，姜嫣觉得自己是有的，她是做过正畸的人，比其他人更了解人体面部结构。
“在那边怎么样？”是钟鸣的短信。
第一次收到他的短，姜嫣心头一喜，很快回：很快就适应了。对了，上次请家长，没把你怎样吧？
钟鸣回：我爸对我表示了理解。
那就好，钟鸣的爸爸话不多但给人感觉还是温和的，时间紧迫，两人没有多聊什么。
十一月底，姜嫣的画是被拿上前去做点评最多的，然后才是林文婷、许萌、艾宇明，顾盼分别与他们几人做了沟通——首都的好画室多，升学率高，费用也高，要根据个人预期和家庭情况做出选择。
好在这几人家境都足以支撑后续费用，姜嫣和林文婷最先动身。
姜嫣还是在三岁时由家长带着，由绿皮火车晃荡着旅游去过一次，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那几张穿着滑稽戏服的留念照。这次，火车是红白色的，车厢环境好了些，也提速不少。她和林文婷跟着顾盼随着人流出站，然后换乘地铁又转公汽，到了目的地时人已是晕乎乎的了。她产生出一种要被城市湮没的错觉。
先给家里报平安，然后给钟鸣发了短信过去。他没有马上回，过了半小时姜嫣收到他的信息——感觉怎样？
姜嫣看看时间，是课间十分钟，她回：刚到，还没什么感觉，以后再告诉你。
他回：行，你先踩好点，以后我们都要来上大学的。
好，他们就这样立下一个明确的约定。
画室高手很多，会用脑子画画的人也不少，顾盼告诉她们：“一个好的画室很重要，得失心不要太强。保持对画画的热情，阅卷老师会看到的。”
十一月底，她与林文婷晚上十点从画室出来往住处走，起了很大的风，北方的寒风真的可以刺骨，两个女孩紧紧挽在一起，提在手上的木制画板被风吹到与地面平行的位置。
如此辛苦，怎么会得失心不强呢？姜嫣觉得自己很难调节心态了。
钟鸣这个月得了最佳进步奖，陈泽很八卦的发来短信，姜嫣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第二天就是周六，集训时画室每周只放周六下午半天假，下午五点半的时候钟鸣应该走在运河旁。
姜嫣掐着点打了长途过去：“听说你得了最佳进步奖？”
“是啊，你呢，现在能适应吗？”钟鸣的声音有笑意。
“风好大，我和林文婷晚上十点从画室出来，木头画板被吹得和地面平行，我俩挽在一起，人缩的像个小老太太。”
听了她的描述，钟鸣脸上的笑意扩大，“多吃点，免得被吹飞了。”
“不过，北方开始供暖了，室内好舒服。”姜嫣像发现了新大陆。
“到时候，我也来体验一把。”
“对了，你是不是要走到家了？”姜嫣估摸着时间。
“没有，河边有颗树死了，被锯断只剩下桩子，我坐在那上面在。”这天的晚霞很美，他面朝着姜嫣告诉他的那个方位，享受着这片安宁，这是他的减压方式。
“你随便往外面一坐？”姜嫣很惊讶。
钟鸣在那头笑起来，“我把最佳进步奖垫下面在。今天有晚霞，如果你也在，我就把奖状撕一半分给你。”
闻言姜嫣抬头，最近天气晴好，昼夜温差很大，到了夜幕四合的时候，天色想洇开的蓝黑色墨水。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离钟鸣的心很近很近。
许萌和艾宇明紧跟着过来了，到了这里，四人优势不再，终日只想着多画一张就好。姜嫣甚至觉得这些日子比在一中还要全情投入，他们不八卦不聊潮流、明星与游戏，每日从画室出来在回到住所，匆匆洗漱睡下，第二天又早早赶往画室。画不完的画，吹不完的西北风。
12月底美术联考，四人坐上火车回去考完试又匆匆赶来，这次唐怡与安永杰他们也一道北上了。
顾盼收下的人是不会不通过美术联考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重头戏都在二三月，那个时候会有些不错的院校考试时间扎堆，就看自己如何取舍了。
叶臻告诉姜嫣自己的成绩又回到了三十名，老师们每天发下的复习资料都帮她分类保存好了。
谢谢你，我的小天使！姜嫣微笑着回过去，其实她出来时有带上英语单词、例句册子，还有第一轮复习时自己整理的数学题册与文综笔记，每天中午抓紧时间翻看一下，以免丢的太多。
画室里有个兼职的老师很看好姜嫣、林文婷与许萌，林谦今年不过29岁，设计学院出身，本职做设计，但与画室也有长期合作。有时间时，他会带着三人去看看画展。
“多看看，然后想想自己的绘画风格和方向，想要脱颖而出就得用自己的视角观察，培养自己的画风。你们三个都不是几百天速成的，这么多年的基础，静下心培养自己的审美与画风，对你们整个美术生涯都会有很积极的意义。”
“其实无论是画胸像还是雕塑，都有个头脸比重的概念。”林谦指着两个明显相反的例子说。
“头比脸重，看着好看多了！”姜嫣说的最快。
“你好像很关注这个问题嘛！”林谦瞅了她一眼。
姜嫣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回去时的公汽上盯着上面的激光脱毛广告许久。
“你看什么呢？”林谦很好奇。
“激光脱毛。”姜嫣拿下巴点点。
“你想做这个？很疼的！”
姜嫣侧头打量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女朋友做过，她说的。”
“我不怕，我要脱发际线的毛！”姜嫣说的斩钉截铁。
林谦这才认真的看了她的脑门几眼，“你还真是学以致用啊！”
画室过年只放七天假，他们都很想家了，只是回家了心里也不轻松，返程后没几天就开始赶场般的考试，比高考更具有压迫感。
大年28，回家的火车上人并不多，他们凭着理想院校划分出小团体来，各自凑到一块讲着自己的想法和见闻。连往日被孤立的安永杰，这时也能和与她水平相同但之前一直不喜欢她的唐怡交流起来。
回到久违的家中，她枕着自己睡惯了的枕头盖着厚实的大被子，从晚上九点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整整12个小时，醒来时通体舒泰。
“去看看你爷爷奶奶，两个老的一直念叨着给你做菜呢！”周小娟打发她过去。
不用妈妈多说，姜嫣也会很积极的过去，她也想爷爷奶奶，而且今年该有送菜项目了。
姜嫣穿着一件红色的牛角扣大衣出门去了，这个颜色衬的她气色很好，没想在楼下就碰上了钟鸣。
“你回来啦？”
“是啊，我回来啦！”
这是属于老朋友的打招呼方式。
“对了，你奶奶昨天就送了不少丸子、圆子到我姥姥那儿，这次我姥姥做的蛋饺特别好吃，你记得尝尝！”
“肯定的。”姜嫣笑吟吟的。
“你今天还回自己家吗？”
“回的。你呢？”
“也回，下午再回。”
“那我们一起走吧？”
“好，到时候你给我发短信。”
一进门，她奶奶就摸着她的脸说：“嫣嫣，瘦了。”
“没瘦，我上称一斤不少！”和老人得这么说。
“那边冷不冷啊？”
“不冷，有暖气，冬天比我们这儿好过多了！”话要尽捡着好的说。
今年的肉丸子、糯米圆子、蛋饺通通都很好吃，姜嫣在爷爷奶奶慈爱的且满足的目光下吃的饱饱的，晚上六点了才出门。
一个短信过去，钟鸣很快下来和她汇合，“走吧！”
“吃撑了，能绕个远路消化一下吗？”姜嫣单手摸着胃部。
钟鸣见她这样，笑着应了声。
两人绕到主干道上去，街上的门店关的差不多了，只霓虹灯还亮着，把街道照的流光溢彩，街头立起的大广告牌上投射出红黄蓝交替的光，他们从那里路过时，刚好跳到红光，和红大衣一起把姜嫣的面色映的红彤彤的。
街上的行人不太多，只有鸣笛声和车轮碾过马路声还清晰着，一对小情侣在公交站牌后卿卿我我。一阵大风把树木和店招吹得哗啦啦的，连车声也被吹得消散。
“冷不冷？”钟鸣把帽子罩上。
“还好，这个风还不算大，也不冻骨头。”
虽绕了路，可还是在半小时内走到家，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可也该回去了，姜嫣笑的轻轻的、甜甜的，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