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这一年的春节，即使久不在校姜嫣也收到了许多新年祝福，她像往年一样在楼顶放起烟花，钟鸣也在，真好。
她拿起耐烧的安全烟花，对着空气涂鸦，两人已经互送过新年祝福，可钟鸣的短信还是过来了——对了，你打算选什么专业。
她回：设计院。那天林谦带她们看学院内展，才知道原来美术原来这么有意思，各种手工各种实验。
两个月前看展归来时，林谦问过她和林文婷这个问题。可真正的专业性学习与想象并不同，一时姜嫣也十分迷茫。
“造型院虽然是近年新成立的，几个专业确是传统优势专业。如果名次上不了本院，分院你们考虑吗？虽然才成立，但是专业都很新，等毕业后就业形势肯定和现在不一样，眼光要放长远一些。”林谦说。
“我本来就想考造型的。”林文婷最先开口，她没有正面回答调剂的问题。
许萌比她两基础弱一些，这时说了句：“我不是非得上本院的。”
“姜嫣，你呢？
“也是吧。”她说话的余地更大。
“如果这一年就能考上，倒是能赶上奥运这波，以后机会会很多的。虽然总说画画不要太功利，但是也得考虑下职业规划。”林谦望着三张年轻且茫然的脸，然后笑了，“先把名次考进去再说吧，你们哪个这次没上，明年落在我手上就完了！”
设计院有哪些专业？钟鸣问她。
姜嫣给他一一打过去，那边很快回：工业设计是不是会在奥运年前蓬勃发展？
你很敏感很聪慧嘛！她微笑着打下这段话。
那你想不想学这个专业？钟鸣短信问她。
了解了下内容，其实不太想。不过，先考上再说吧，美术志愿还能调剂。她飞快的回过去。
“和谁聊天呢？笑眯眯的，甜死个人！”堂姐已经看了她好一会。
“和同学聊选专业的事。”面对八卦的堂姐，她很淡定。
我觉得你肯定可以考上的，就是要多想想什么专业。应付着堂姐，手机又来了一条信息。
姜嫣笑了笑，回：承你吉言。到底选什么专业呢？对此，绝大多数高中生都极其迷茫，过去18，9年里大多时光在校园度过，还没来得及知道自己喜爱什么就急吼吼的填上志愿，而所依据的无非是家长意愿与道听途说。
为了避开春运，姜嫣定于大年初三只身返程，她行李不多，一个大背包和一袋食物。因有家人陪同到火车站，钟鸣只送了她一程。
“好啦，你回去吧！”姜嫣冲他摆摆手。
“一路顺风。”钟鸣给她一个很阳光的笑容。
一家三口见钟鸣离去后，周小娟说：“这孩子真不错！”眼里满是欣赏。
“确实，成绩好不说做人还周全。”姜山也赞赏道。
有林文婷、许萌同路，一路上三个女孩子开心的说笑着，“我小姨说要多吃猪耳朵，我问为什么，她说‘一路顺风啊’！”许萌还真带了一盒拌好的猪耳朵。
三人笑成一团，满怀着梦想与希望奔赴上这个既有考场也有她们心仪大学的城市。
有多少人还会在十年后清楚的记得高考考题？而姜嫣却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她画了些什么。素描带手半身像，她选自己印象最深的那个大胸大肚子的男人，人物中线的起伏，亮面、灰面、暗面，肩膀处的分四面展示出肩膀的浑厚，到肌肉汇集处的凹陷，跃然纸上。她是有很好的体块意识的，如果时间再多一点，衣纹处理更能统一完整，褶皱随行。
色彩女头像，是三人中林文婷最擅长的，无论顾盼、何凯伦还是林谦都说她对色彩的感觉最好。速写包括场景速写和单人速写，这些她们早已画过无数张。其实美术考试有迹可循，甚至套路。创作是影子，姜嫣看到题目时，愣了又笑笑，她多次画过影子，而她自己也活的像个影子。
“感觉怎样？”从考场出来，三人的家长都是这个反应。
姜嫣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这样回答：“得看阅卷老师了。”结果被周小娟一把拦住，“算了，实在不行明年再说吧，考都考完了，回去好好准备复习。”
是呢，两个月没有摸过卷子了，感觉单词、作文、文综答题点这些都像上辈子的事。
三月，姜嫣他们终于回到久违的校园，叶臻给她保存下的卷子与资料竟有两大文件袋。第一堂课下，姜嫣竟有听天书的错觉，什么反应都慢半拍，讲台上点到哪里，下面的附和一大片，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她动了动嘴巴，却跟不上大部队的节奏。
中午她与叶臻匆匆吃完饭就回到教室抓紧时间复习，把资料拿出来现行看上一遍，边看边在稿纸上写写画画加深印象、理清思路。
“姜嫣，我的笔记可以借你看。”突然韩梦走过来和她说。
初中时钟鸣的笔记她都不抄，现在怎么还会要韩梦的，“谢谢你，不过每个人的思维方式不同，笔记也不同，我还是自己先捋一遍比较好。”
“考的怎么样？”韩梦又问。
姜嫣冲她笑笑，“又没有标准答案，还得看阅卷老师了。”
“对了，我和栾波分了。”
姜嫣愣一下，“噢，一心一意备战高考。”
“实话说，成绩也没因为这个进步多少。”韩梦扯扯嘴角。
“大家都这么拼，保持就是最大的进步。”姜嫣不咸不淡的说着。
两人实在没什么话说，韩梦识趣的回到座位上，拿出卷子开始做起来。
“她现在差不多25名的样子，还挺稳的。”叶臻看出姜嫣对韩梦的敷衍，凑近了悄悄告诉她。
这倒是和姜嫣走之前差不多，“那还说没进步多少？”
叶臻一脸理所当然，“现在不都这样说嘛，毕竟高考有翻船有黑马。”
晚自习先放二十分钟英语听力训练，一段对话后身边的同学都在笑，姜嫣很茫然，事后她翻阅听力原文，才明白刚才那是一个笑话。除了数学语文还能正常下笔，英语与文综落下最多，成绩还未出来前，姜嫣心头总萦绕着一种茫然若失。她和林文婷没有像安永杰那个水平的人一样，考了几个保底学校。平时姜嫣上课从来不带手机，到了出成绩这几天，她一直把手机贴身带着，只一有短信就拿出来看。
她的成绩出来那天，天气不错，窗外是不大不小的太阳和略凉的风，轻轻吹落一地木兰花瓣。历史老师正在黑板上画着通西域的地图，“记住了，有可能考你们画路线图的！”
设计140名，不止过了还能上本院，就是文化课要高点才保险。叶臻也关心着她的成绩，见她偷偷拿了手机来看，小声问：“怎样，怎样？”
“过了！”
后面的关雅丽忙问：“过了几个，唐怡和安永杰呢？”
“认真听，不许讲话！”历史老师手持粉笔，侧头一点。
几个人忙噤声，姜嫣激动的后十分钟课一点都没听进去。这是上午最后一堂历史课，下课铃响后叶臻一把站起来说：“姜嫣，我请你吃饭！”
“好！”姜嫣笑嘻嘻的一把应下来。
“唐怡呢？”叶臻四处张望。
“我就想考个省内的美院，以后带带小朋友画画什么的，我那个成绩估计晚一两天，应该挺稳。”唐怡笑的很恬淡，她不是一个有很大理想追求的人。
关雅丽身旁的女生又在问：“那安永杰呢？”
“我不太清楚，回来后她也没和我说过。”回到学校后，安永杰没有再和唐怡交流什么了。
“走吧，一起去吃饭？”叶臻邀请她。
“不了，今天我妈来送饭的。”唐怡冲她们摆摆手。
两人随着人流开开心心走到食堂，钟鸣和陈泽正排队，陈泽先见到姜嫣她们，拍下钟鸣，“哎，姜嫣考上没？”
“她没说，我就没问。”她成绩出来后自然会告诉自己的，问多了徒添烦恼。
“看她俩欢天喜地的，有什么好事？”陈泽觉得绝对有戏。
“姜嫣考上了！”叶臻几步蹦到他们面前来。
“不错不错，我请你们吃饭！”陈泽说。
“恭喜，我请你吃饭！”钟鸣这话和他同时出口的，说完陈泽看了他一眼，“你还没我真心！”
叶臻一看排着长长的队伍，“随便你俩哪个真心，我们坐着等着去了。”
两人占了个四人座，不晓得最终是哪个刷的饭卡，这是她在食堂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饭。
食堂的电视画面突然一转，食堂里太嘈杂听不清新闻里在讲些什么，但是她们看到滚动字幕播放着——美军空袭巴格达，美国和盟国对伊拉克发生的军事打击开始。
两人不约而同被电视画面吸引住，战斗机过境，一片硝烟。
“你们看什么呢？”
“美军的飞机从你头顶上过了。”姜嫣呆呆的对陈泽说。
“什么？”陈泽一脸莫名奇妙，然后他发现很多人都抬头看向电视。
“看新闻。”钟鸣已经转过身去了，他轻轻拽了下陈泽。
他们这一批生于八十年代中期的人，生逢历史的上升期，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会越变越好，可历史却是螺旋上升的，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就这样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