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钟鸣电话关机后,姜嫣分时间段打了许多电话,那边也还是关机状态。惶恐放大,她试探着向周宸与严开打听,可他们也只知道钟鸣是因为他爷爷紧急住院请假回家的。
想着暑假那天同她一起上楼梯找钟鸣的女人,姜嫣内心充满了不安,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畏手畏脚的都不敢开口问一问他,也对钟鸣的三缄其口感到十分恼火。反倒是迟尉薇在了解到她的焦躁的前因后果后,表露的比她还急,“坏了,该不是还是当年那女的吧?”
“你也知道?”姜嫣一愣。
“还不是钟鸣转学之后,我家里人八卦的,不过被我偷听去了呗。她长什么样,大概多高?”迟尉薇努力回忆一番。
姜嫣比划着:“穿着高跟鞋和我差不多,挺苗条的,看上去顶多四十。”
“其实我也没见过真人,不过这年龄倒是差不多了。那不是耗了起码十年了,还真够执着的……”她突然一拍巴掌,“坏了,该不是钟鸣他爸自个摆平不了那女的,借着儿子回家探病往战壕里拉人吧?”
“哪个当父亲的会有这么傻,拖着子女进来,刚好让婚外情对象转移仇恨。”姜嫣有些不可思议。
嘁——迟尉薇牙缝里发出轻蔑的一声,因为自身经历,她对男人的家庭观持怀疑态度,“你可别把他们想的太好了。”
姜嫣没有接话,包括陈泽在内的他们这四人里,确实是各自的家庭各有龃龉。
见她思虑一多又沉默下去,迟尉薇忍不住拍了她一把,“别垂头丧气的,大不了翘课赶过去,反正我也要回家,咱两一起?”
她缓慢的点点头,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迟尉薇见状有些不耐,嘴上调侃道:“你怎么谈个恋爱,气焰、心眼皆无?还特别能憋话,这点倒是和钟鸣越来越像!”
姜嫣就当与她玩笑了,“心眼有,我承认,气焰从哪儿来的?或者说我跟你比,也配拥有这个词?”
“行行行,我身高一米七,气焰一丈七。”
闻言姜嫣忍不住大笑,“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像《全职猎人》里的强化系念能力者吗?”
迟尉薇在电话那头一听特别乐呵,“那你不是很符合操作系?”
两人一齐笑起来,姜嫣突然想起来问她:“你这次怎么突然要回家?”迟尉薇除非寒暑假里实在无事可做才会选择回家。
“我毕业作品还想靠家里关系牵线搭桥呢,这不是没办法嘛,有求于人,只得先彩衣娱亲。”迟尉薇调侃起自己来也不温情,她与家里存在严重的思想冲突,可也离不开家里。越到此时,越发觉得姜还是老的辣,艺术类专业最难逃开人脉,自己暂时还是得屈服于家长。
钟鸣的爷爷奶奶曾以两个为傲,现在以两个孙子为傲,虽然钟鸣与钟皓相处的并不多,可两位老人总是希望看到他们在一处相处融洽。
奶奶一脸殷切,“你们两弟兄,多交流下,小时候在一起玩的挺好的。”说到这里还回忆了一下,无比惆怅的说:“就是钟鸣,越大越不爱讲话了。”
他握着早已停电的手机,内心焦灼。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守着充电到能开机的地步,已近十二点了,想想还是给姜嫣编辑了长长一条短信过去,结果因为话费余额不足发送不出去!
迟尉薇是个行动派,说走就走,当晚两人就坐上火车。天还蒙蒙亮时,两人就下了火车,一出站,扑面而来的是桂花的甜香,就连空气也要润泽许多。
姜嫣坐了一夜没怎么睡,与迟尉薇道别后抬脚就想走人,结果被她一把揪住,“一大清早的,这光线还暗,你自己看看这脸,跟个女鬼似的,待会太阳一出来,无所遁形,想寒碜谁呢?好歹跟我回家拾掇一下吧!”
她扭头,借着灰蒙蒙的天色看着街边橱窗里的自己,面容倦怠,无精打采,头发凌乱,只得接受迟尉薇的权宜之计。两人从火车站打车到家时,还不到七点,就见迟尉薇的爷爷在院子里浇花,见到姜嫣点头示意,面容严肃,虽有外人在可还是当面对孙女着装表达不满:“你穿的都是些什么?”
迟尉薇当即就要反驳,被姜嫣轻轻按住,暗示她有求于人的姿态,又笑得甜甜的解释道:“现在都讲绿色发展,其实她这一身特别环保。”
“对,我现在是个环保主义者。”她赶紧附和。
好在,迟尉薇的爷爷没有再说什么就给她们放行了。姜嫣洗澡时在温水的流淌下开始困倦,出来勉强上了些护肤,一头砸在迟尉薇的床上睡了过去。直到自己被八点半的太阳逗醒,醒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即是将电话拨出去。
当她听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欠费,暂时无法接听,怒火腾一下烧起来。
舒适的补眠和怒意,让姜嫣的面上多了几分颜色,两人换上衣服直奔钟鸣家去。没想,就在小区门口,她撞见了为之担忧,“失联”整整两日的男友从营业厅出来,身旁还站在一个白净文秀的女孩子。
此时姜嫣出现在自己面前,钟鸣感到不可置信,好在他反应很快,立马冲她翻开手机解释:“下火车了就去医院,晚上又安慰奶奶,回家也忘了充电,等我充上电开机了已经是昨天半夜了,结果才发现手机欠费了,编辑的一大段短信也发布出去。”因为有曾经的普通同学在,他省略了在交易中心的那一段。
一旁的迟尉薇与涂雯都诧异钟鸣居然也会这么狼狈,涂雯刚想笑着打趣他,话头就被迟尉薇一把截住:“你是涂雯?”
不料风云问题少女还能记得自己,涂雯有些惊讶的连连点头,“刚才我去充话费,看到有个人好像钟鸣,听他对名字时候果然是的。现在看到你,也还是没什么很大的变化呢!”
“噢,是吗?”迟尉薇并不擅长与人寒暄,干笑着。
因为身旁有迟尉薇与涂雯你一言我一语衬托着,姜嫣越发觉得自己与钟鸣有些冷场。迟尉薇终于有眼色了一回,在满足涂雯好奇心的条件下把她成功带走。二人一走,两人间立马静下来,钟鸣明白她的不快,满怀歉意的说:“对不起。”
“你爷爷没事吧?”虽然生气,可是关键的地方她总还理智着。
“老年人就是怕跌跤,之前骨质疏松没在意,这次骨折有些严重,好在没威胁到生命。”又问:“你吃了早餐没?”
见他这样,姜嫣好像已经可以原谅他一半了,这般想着,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原则了。昨晚没怎么睡,早晨就胃口寥寥,钟鸣先买了小笼包与豆浆,见她光喝豆浆不动筷子,又去买了酸汤粉来。
他把碗推到姜嫣面前,“昨晚的火车?”
“嗯。”
“那不是晚上没怎么睡,要不要上我家去休息会儿?”
“不——”她本来还懒懒的,一听赶紧摇头。
钟鸣还笑:“白天,我爸不在家的。”
她还是有些顾忌,又觉得不好意思,“父母辈的人想法会保守一些。”
钟鸣只得随她,两人在他家附近开了间房,钟鸣陪她安顿进去。此时,凑得近了才发现她眼底发青,这几天该是都没睡好,他免不得有些自责,正想说些什么,姜嫣的头一歪滑到他胸前,她睡过去了。帮她把头摆正,薄被盖上,见她睡梦中神情安详,没一会就睡的打起了小呼噜,钟鸣留了纸条轻轻退出去。
待他回来时,姜嫣还睡着,许是要变天前有一点热,她掀开了半拉薄被,额头上还起了薄汗,钟鸣那手去擦,感到她紧闭的双眸骨碌碌的转,以为她转醒,使坏拿掌心覆上去,被她两排浓密的睫毛戳的手心痒痒的,她大概是做梦了。
姜嫣这一觉睡了许久,她紧绷了几天的弦一旦松开,疲惫就钻了出来,一瞬进入梦乡,仿佛不省人事,直到梦到自己饥肠辘辘钟鸣来喊她吃饭,才有转醒的意思。挣扎的睁开眼,钟鸣适时拉开半幅窗帘,窗外已是黄昏。
“几点了?”她揉着眼。
“四点多了,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钟鸣坐到她身侧,递给她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才四点多……”然后她的肚子很应景的响了,一把翻身下床。胃口一恢复,她的饭量都和钟鸣一样了,睡饱吃饱通体舒泰。饭后,两人沿着江滩散步。
秋夜不凉,虫鸣未歇,起风了,夜里也许会下雨吧。月亮还看得见,就是朦朦胧胧的挂出来。他们的脚步就像桂花的余香缓缓的,一点也不急。
“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暑假时你遇到的那个汪阿姨。”钟鸣终于开口。
姜嫣去捉他的指尖,声音低低的,“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只知道我是和你这个人在一起的。”
他指尖灵活,几下捏住她调皮的几根手指,“汪心兰和我父母都是同事,她本来是我爸的下属,一直没有结婚,大概在她三十岁那年和我爸发生了婚外情。我妈妈很快觉察,提出离婚,但是没过多久她确诊红斑狼疮需要入院治疗,这时我爸坚决不同意离婚,所以两人达成共识,后来就有了我们一家三人搬家、调岗、转学。你撞见的那天,是汪心兰第二次找我,第一次是因为我爸对家庭财产的安排,那次我知道真相觉得无法忍受所以回来。第二次是因为我不回家,她也没有如愿和我爸结婚,而她主观的认为这两者间存在联系。”
钟鸣的话冷静而克制,可姜嫣还是不由自主握紧他的手。
夜色模糊着江岸的轮廓,天空飘起毛毛雨,地润了,灯光下的树叶也亮润润的,这一切就像这场细润的秋雨一般,缠缠绵绵,充满犹疑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