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千劫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倏,最后落下自己的视线于遥远的墓地之上。
倏觉得有些奇怪,这四个字之后,他等了好久,本以为能够听到千劫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一切竟然到此为止。
千劫很美,她站着不动的时候更美,这是现在京城人都知道且承认的事情,但这份美在疏的眼里却是一种怀念。
千劫未语,倏也未言。
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但无论是千劫还是倏都知道,停止的不会是时间,只会是人心,而人心,只要不死,便不会停止。
“毛家的人离开了!”倏突然开口道了一句,也不知是提醒,还是无意的一声叹息。
但千劫知道,不会是后者。
她凝视着倏的眼,也忽而道了一句,“既然毛家人离开了,那我也自然是要离开的,他们似乎忘了,我也是毛家人,离开怎么能够不叫上我呢!”千劫在笑,京城中的人都说,千劫很美,千劫不动的时候更美,但千劫笑起来,最美。
这美丽的容颜不可方物,却让倏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之中,他看着笑得越来越开心的千劫,原本的默然在这转瞬之间变成了一种无奈。
“丫头,你会喜欢上这里的,何故现在一定要离开呢?”倏知道千劫要去做什么,但他突然极近温柔的说了一句,或许是觉得这一句的诱惑不够,更甚至还加上了一句,“难道你不觉得这里的气息很熟悉么?”
如此话音落下,千劫猛地挑眉。
她下意识的就想凝神识息,但紧接着她脸上的笑容猛的敛住。
“你想做什么呢?”她的神思渐渐放下,不听他言,不信他言。
她笑容微敛,只是因为她确实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但不是来自这整座大墓,而是……
就在她问出这一句的时候,突然一道千纸鹤猛地朝着她一头撞来。
那模样,颇有飞蛾扑火的架势。
千劫却不退不避,她纤若青葱的玉手陡然抬起,猛地就在空中挥舞而过,然后,那只千纸鹤便落在了她的掌心,上面泛着的绿色光芒也渐渐收敛,最后归于虚无。
接过千纸鹤的瞬见,千劫脸色微沉,这一次是真的沉了下来,就连倏都感觉到了她体内有一股肆虐的气息开始暴躁起来,强悍或者说好玩如倏都缓缓向后不着痕迹的退了一大步。
但千劫可并不像他想象那般任由这股暴躁气息颤动,她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倏便发现,原本的暴躁竟然立刻就被抚平了。
他的眼里再没有调笑小觑之意,他感叹了一声,“不愧是故人之子!”
“所以,现在古人之子打算离开了?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么?”千劫眸间已经是一片清明,只是那只在她掌心的千纸鹤已经成了齑粉,零零落落的洒了一地。
倏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想法,你该问的是忽有没有想法才对!”他的面色很正经,很严肃,但说出口的话却又那么不着调。
倏忽倏忽,这似乎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
千劫这一次,再不能只说四个字,原来如此!
“所以现在你是告诉我,你是忽而非倏?”千劫一眼仿若要看尽倏的心底,有些刺目,这让对视都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倏眼底骤然一松,“哎呀,你真不好玩,就不能有点小女孩儿的好奇与恐惧感么?”
“我是毛家后代,我是马家后代,我更是千劫,夏家未来的主母,你觉得如果我奇了,惧了,可有道理?”千劫收回凝固在倏身上的视线,言笑晏晏的道。
倏挥了挥手,“你可真是不知趣,还真是如他所言,算了,你既要离开,我必不拦你,毕竟大道都是要自己走出来的,若始终要人护着,你永远也无法成长。”
他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位老师,指点着千劫的修道之行,而千劫此刻也像是一个相当配合的学生,点着脑袋,好像真的受教了一般。
那股熟悉的气息越来越靠近,千劫不希望他与倏碰撞,虽然到现在为止,她都不是很确信,这个倏到底是抱着看戏的态度与她待在一起,还是远古的一些智慧让他别有所图。
但她却诡异的相信,这个倏不会伤害她,这是一种矛盾的思想,可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你不想的东西,还是会出现,不若顺心而为。”倏好像看透了她。
千劫一怔,旋即笑出声来,这一声不讽刺,不刺耳,只是想笑便笑了的音容。
她突然有些窘迫,想来也是,她都能察觉到气息的不断靠近,这个不知活了多久的倏难道还发现不了么!
千劫听从了倏的话,既然躲不开,便顺其自然吧。
她这想法刚刚成立的下一秒,就见一道身影似被万丈光芒簇拥而来。
看着耀目万分,当真倾国倾城。
来人正是倾城。
他看到千劫的第一眼,先是惊愕,随即是生气,再然后停留在了警惕之上,因为他的视线余光扫到了倏。
“倾城舅舅。”千劫明确的感知到了倾城身上的敌意,叫出了声,打破了对峙,或者说倾城单方面的对峙。
“千劫,你过来。”倾城没有理会千劫的示意安好,只是凝着桃花眸,轻佻的看了一眼倏的方向,这时候倒是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千劫摇了摇头,还是走了过去,倾城一个弹指弹在千劫的额头,“你这丫头,谁让你跑到这里来冒险的?”
“你们都在这里,我如何能够不来。”千劫故作委屈的揉了揉眉心,然后没好气的恶人先告状,“我说倾城舅舅,你当时离开的时候可真是给我留了个烂摊子,家族里竟然有那么多宵小之辈,还有唐家的事端更是让人恶心,我若是知道你留了这般多的破事,我定是甩手不干,直接去夏家做主母去。”
她生气的转头撇眼,对倾城相当没好气。
倾城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舅舅这不是为了锻炼你么,不然你哪儿有手段去做那真正的夏家主母啊!”
千劫白他一眼,“你到这里来,可发现过毛家人,或者说鼠辈?”
倾城想到自己之前九死一生的那个洞穴,有鬼卿的东西守护的洞穴,神色不由沉了下来,鼠辈确实有,但一个不小心,竟然让他们跑了,但在他面前跑掉,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他变戏法似的将背上的包裹朝着地上一扔,’砰’一声,竟然溅起无数灰尘,“看看!”
倾城似笑非笑的对着千劫道。
千劫知道自家舅舅心性,也不疑有他,蹲下身来,准备打开地上的包裹。
倏的笑声却在这时响起。
千劫将信将疑,但是手上动作却也不慢。
她看到了实物,然后她站了起来,诡异至极的眼神瞥向倾城。
“这是什么?”她默然的问。
“蛇!”
“我知道是蛇,但它是什么?”如同没听懂一般,她接着问。
“大蛇。”
“恩,它是什么?”
“大蟒蛇。”
“……”
千劫的呼吸有些沉重,倾城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家这个外甥女大概就要发毛了。
他逗弄的程度从来都是见好就收,“这是鬼卿留给你的礼物,能听懂人话的大蟒蛇。”
“听得懂人话?”这倒是让人惊奇的很,千劫颇觉有趣,重复问道。
“当然,小蛇,来转个圈圈给你的新主人看看。”倾城回答千劫的时候说是大蛇,他自己呼名唤姓的时候就叫它小蛇了。
然后千劫就发现,这条小蛇,哦,不,是所谓的大蛇就在倾城的眼神里转起了圈圈。
千劫竟然能够看清它眼底的委屈以及看向她时求助的表情。
她挥了挥手,“可以了,鬼卿的礼物总是这般及时。”
“喂,千劫小朋友,礼物是他的,但是我送来的,要说及时,也应该是我这个舅舅送的及时才对!”倾城从鼻子里哼出了两声气息,然后颇有些不满的道。
“都好,都好!”千劫无奈,只好哄小孩一样的去哄倾城。
倏又笑了一声,这一对亲戚如当年那一对亲戚一样好玩。
“倾城舅舅,这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我也该离开了。”千劫突然正色道。
倾城点了点头,“你是该离开了。”
“不跟我一起走?”千劫有些奇怪,按理说有所心机的人在这一次探墓之中死的死,伤的伤,离开的离开,留下的实在是不成气候,这里到底不会再有事情发生,为何倾城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去呢?
倾城没有说的是,他最想追踪的鼠辈离开的太过迅速,又一次失去了踪迹,但他确信人定然还在山中,他必须耐心的等到他们再一次的出现。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敷衍的回答,千劫却依旧接受了。
千劫离开了,那条蛇跟在了她的身后。
倏看着她的背影,在心底说了一声再见。
“好了,现在来谈谈,你究竟是谁?”等夕阳村的光华再次掩入漫天夜色,千劫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倾城问出了他此刻最想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