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羽跑进房间,镂空屏风后一抹熟悉的青色背影让他的心松了下来,看到月青时没事,黎羽也就放心了。
那血迹不是月青时的,屏风后雾殷也在一旁站着,那血迹是谁的?
屏风后的月青时和雾殷看起来很忙,进进出出的霏烟和霁雨也顾不得对黎羽多说什么,一直端着血水、拿着各种瓶瓶罐罐跑进跑出。
既然月青时无事,黎羽也就放心了。看样子月青时这是从哪捞了一个半死的人,现在在抢救,黎羽也没有打扰,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安静等着。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霏烟和霁雨终于在月青时的一句“稳定了”之中,歇了下来。
霁雨一下子扑到了桌子边,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向来没有任何明显情绪的小脸上,此刻爬满了疲惫。
就连一向端庄稳重的霏烟,现在头发、衣饰也不免有些脏乱,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
霏烟和霁雨得到了歇息,里面的月青时和雾殷依旧在忙着,时不时传出月青时让雾殷递药的声音。
等到霏烟和霁雨缓了口气,黎羽这才问道:“阿时这是在救谁?”
黎羽这话一问,霏烟和霁雨二人都像静止了一样,表情有些微妙,互相看了一眼,但是谁都没有说话。
黎羽不免有些好奇,看向了霁雨,眉头微皱地问道:“霁雨,怎么回事?”
霁雨喝了口茶,悄悄看了眼霏烟,霏烟的脸色有些不好,但是深吸一口气后,霏烟看向黎羽,说道:“主子,里面那人……是‘无’。”
简单的一句话,黎羽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黎羽看着里面忙活的月青时,又淡淡地看向霏烟,语气有些冷漠:“阿时知道吗?”
“月小姐知道。”霏烟如实回答,双手紧紧抓着衣角,神色局促。
黎羽没再说话,眼神透着危险,静静坐在那,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别为难她们,人是我带回来的。”终于保住了“无”的性命,月青时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手,就出来了。
黎羽听到月青时说话,立刻敛去了眼中的危险,取而代之的是柔情与心疼。
“累吗?饿了吗?等会就可以用膳了。”黎羽站起身扶着月青时坐了下来,为她倒了杯茶,又给她捏着肩臂,语气中也满是心疼。
“我还好,雾殷在做包扎。”月青时笑着看向黎羽,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黎羽看着月青时衣服上的血迹,叹了口气,还是没舍得说出什么重话。
“里面……怎么回事?”黎羽看着月青时,问道。
月青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雾殷包扎好了,正在往外走来。
“你走后没多久,我拿着霏烟给我的那包皇帝要对你下的药,比对着你留下的血液,真的被我新发现了两种毒素,就想着去采点药,尽快做出解药。”
月青时静静地叙述着,雾殷也累着了,霁雨在给她揉捏肩背,霏烟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没有说话。
又发现了两种毒素,月青时赶紧依照毒素,配出了解药。本来想着去药铺拿解药需要的药材,但是这些药材虽不是不是及其名贵的草药制作而成,但也是很特殊的。
毕竟还在铭城——这个最想要黎羽死的皇帝的地盘,月青时怕引起注意,就决定带着雾殷去山上采药。
打听好了铭城哪些山上草药种类比较多之后,月青时就马不停蹄地带着雾殷过去了。结果药还没找到多少,雾殷发现了一具“尸体”。
“阿时阿时,你快来,这有具尸体!”雾殷蹲在那具“尸体”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拿树枝戳着那人。
月青时瞄了一眼雾殷的方向,没怎么在意,继续低头找着草药。她们见得最多的,怕就是尸体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草药。
“阿时,他还活着!”雾殷在那玩那具“尸体”上了瘾,走到那“尸体”头部蹲下的时候,雾殷听到了十分轻微的呼吸声,若有若无。
雾殷确定自己没听错,又摸了摸那“尸体”裸露的脖子,竟然是热的!
月青时虽没有多大兴趣,但还是走了过去。
雾殷面前趴着的“尸体”,是一名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一动不动,的确像是个死人,不过月青时也听到了那若隐若现的呼吸声。
月青时虽然医术不错,但她不是什么良善的医者,没发过誓言,也没有什么医德,更没什么救死扶伤的品德,她不去杀人就不错了。
但是月青时看那人的衣服,越看越熟悉。她放下药篓,蹲下翻看那人的左手臂,黑色的衣服看不出那一个小小的洞,于是月青时拿出随身的匕首,划开了手臂上的衣服,一块黑紫的淤青特别显眼。
雾殷看着那淤青,不太明白的看向月青时。
月青时这是眉头微皱,他怎么会在这?
“阿时,你认识他?”雾殷看到月青时见到那淤青之后的表情变化,有些疑惑。
“不算认识,动过手。”月青时简单回答。
“那要不要救?”雾殷看了看月青时,又去戳了戳地上的“无”。
救?月青时到现在还真没想过救他,毕竟他曾经可是要她命的,更何况看他现在这样子,能不能救的活还是个问题。
就在月青时思考之际,地上的“无”有了动静,声音极其轻微的说着什么。
“阿时,他有知觉了,在说什么。”雾殷离“无”距离最近,听到了那声音后屏息仔细听着。
“救、我、黎、羽?”“无”声音很轻,雾殷听了许久,才听出这几个字,听到他提到“黎羽”,雾殷和月青时都是一震。
雾殷看着月青时,等着她说话。
月青时眼神复杂地看向地上的人,之后看向雾殷,问道:“还能听出他说了什么吗?”
雾殷再次努力听着,也只听出了“陛下”、“太子”,其他的还是听不清。
但是这几个词汇,完全够让月青时救他了。
“扛上,回将军府。”月青时收起匕首,背上药篓,对雾殷说道。
得了令的雾殷立刻背对着“无”蹲下,月青时拎着“无”的衣领,扔在了雾殷的肩上,雾殷一手圈着“无”的腰,就这样两个人回了将军府。
“他提到了我,还提到了皇帝和太子?”黎羽凝神思考着,瞟了眼里面的“无”。
“他是被单方面打成这样的,没有还手。”月青时说道。
“月小姐,你是如何知道他没有还手的?”霏烟有些好奇地问月青时,这个还没还手还能看出来吗?
“他身上的伤全都是由一柄剑造成的,而且伤口的分布并不规范,深度也各不一样,一看就是内力浅薄、武艺不精之人所伤。”月青时简单说道。
“可是交战中所形成的剑伤,也会成月小姐刚刚描述的样子。”霏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是在交战中受的伤,那么那个人一定不是什么高手,或者说,只是个武艺平凡的人。我和他交过手,他的实力与我不相上下,而且戾气过重,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根本不屑一顾的人。而且他的掌心都是被自己的指甲掐的血痕,那是在极度隐忍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
“原来如此。”霏烟点了点头,不再辩驳。
黎羽听了月青时的描述,也不禁陷入了沉思,“无”怎么会被一个武艺泛泛之辈伤成这样?
“对了,还有。”月青时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他身上的伤致命的几乎没有,伤口也都不是特别深,流血也不多,不然他等不到我们去救的。至于为什么这么点小伤就能几乎要了他的命,完全是因为他的伤是在至少五天前形成的,也就是除夕或者初一那天。”
“除夕?”黎羽皱着眉,问道:“除夕夜里,你与他交手时,他身上可有这些伤?”
“没有。”月青时肯定的说道,“那些伤,是在和我交手之后形成的,而且受伤的时候,他身上的毒已经完全解开了,不然他的手掌不至于那么……惨不忍睹。”
黎羽的拇指摩挲着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他想起来了刚刚乐亲王和他说的话,皇帝真的这么绝情地舍弃了这枚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棋子吗?
“人已经救回来了,按照他的身体情况,以及那雄厚的内力,最迟明天中午就醒了,到时候想问什么就问,不想留他命,也可以随时取走。”月青时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衣服,脸上一脸的嫌弃,淡淡的说出那些话之后,就要回房清洗。
黎羽微微一笑,扶着月青时往外走去。
霁雨在月青时走了后,看了眼屏风后的床,靠近雾殷小声说道:“月将军的医术那么高超,怎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病人的命啊?”
雾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病人?阿时从来不拿自己当什么医者,更别说有什么仁心了,她今天能救那个人,完全是因为那人迷迷糊糊地提到了黎羽。”
霁雨不是很明白雾殷的话,霏烟倒是很清楚,毕竟……那可是“无言军”的大将军,冷血最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