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窗外下着小雨,清寒的很。守在床边的小同事程遥惊喜的看着她:“绪绪姐,你醒啦!”
程遥帮她坐起身:“我这是怎么了?”
“那发烧了,又过度劳累晕倒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现在烧也快退了,你只要好好休息几日就可以了。”
钟绪看了眼手机,发现打不开了:“没电了吗?”
程遥道:“应该是没电了,下午阿姨给你打电话,是我接的。那时你手机就没多少电了。”
“你没告诉我妈妈我晕倒的事吧?”
“当然没有!”程遥对自己的机智很骄傲,“我知道绪绪姐要强独立,平时也一定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人。我就跟阿姨说你去开会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阿姨说没事就挂了。”
程遥脸圆圆的,笑起来十分讨喜:“绪绪姐,你放心,这几天我可以照顾你的!”
“谢谢你。”钟绪心里暖洋洋的,“不过我也休息不了多久,单位还有好多事干呢。”
“领导说你的工作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剩下收尾总结就交给别人了。给你准了三天假,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这样啊。”钟绪稍稍轻松了些,但想到工作室的事,又头疼了,“那我也得出院了。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呢。”
程遥好奇的问:“是画画的事吗?”
钟绪点头。
“绪绪姐,你现在的工作稳定体面,收入也不低,为什么还要坚持画画呢?太累了。”
钟绪简单的回道:“因为喜欢啊。程遥,你去帮我问问医生,我能不能出院。”
“好,我去问问。”
细雨潇潇,窗沿微湿。许烨依靠着窗台站着,他有些烦躁的揉揉头发,想吸根烟,但是右边就是禁止吸烟的标志。
聂庭潇走了过来,问他:“你可真是清闲,不停的往这里跑。”
许烨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那边刚从病房出来的女生。
聂庭潇也看过去,只觉得女生面色苍白,神态疲惫,倒是挺可怜的。
“怎么?你心疼了?她最近可没少吃苦头。”
许烨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会不心疼。”
“那这次就让她过了吧,虽然还是没达到我的要求。”
“不行。”许烨面向窗户,低头往下看。医院院中草木枯褐,只零星开着梅花。小道上,两个女生相互搀扶着往外走。
“不达到您的要求,不能放。不然,她先前受的罪就白受了。”许烨说完,转身外电梯走去,“走吧叔叔,我不放心她们。”
钟绪回到家就连忙给手机充电,看到画又被打回来的消息,叹了口气。
她莫不是江郎才尽了?
手机的光照在脸上,厨房硬要跟着自己回来的程遥正在丁丁当当的准备晚饭。钟绪看到了燕逾明的未接来电和消息,眼泪无声滑落,再用手背擦去。
回复道:“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刚回到家充上电。”
燕逾明很快就回复了:“今天还是很忙吗?”
“嗯。吃个饭就想睡了。”
“绪绪,要不要我回去陪陪你?”
“不用。你不用担心我了,自己好好准备期末考试。”
燕逾明一直没回复。程遥在厨房吆喝:“绪绪姐!开饭啦!”
钟绪应了一声,给燕逾明发消息:“好了,我吃饭了,不聊了。你没钱就告诉我哈,乖乖,爱你么么哒~”
燕逾明看着聊天框中几乎有点敷衍的话,表情稍稍冰冷了些。很快的定好了第二天的车票,决定回去一趟。
不然无论哪方面,他都放心不下。
钟绪本想吃过饭就睡,吃完饭却精神了些,想着编辑的嘱咐,便又打开电脑给画上色。
上着上着便想到了许烨,想他给工作室投资的原因,想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许烨入住了钟绪小区附近的酒店,早上醒的挺早,便穿戴整齐去钟绪的小区散步。散完步出来,想买一杯豆浆暖暖手,侧眸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排队的程遥。
“你先吧。”
程遥一愣,通红了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没关系,你先吧。”
程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从点单到拿到早餐,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临走前,还羞答答的再看了许烨一眼,说了句谢谢,就羞涩地跑走了。
许烨买好豆浆出门就看见了一个人,略一沉吟,便又拐进了钟绪住的小区,进了钟绪在的单元楼。
这一切都落在燕逾明的眼中。
燕逾明躲进角落,给钟绪打了个视频电话。
钟绪转了语音:“喂,燕逾明,吃早饭了吗?”
燕逾明声音平淡:“刚吃过,你呢?”
“正在喝豆浆。”
豆浆?那个男人给她买的吗?
燕逾明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已经分离开了,灵魂在拼了命的想冲上去看个究竟,身体却像生了根一般,长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好喝吗?”
“还行。”
“绪绪,跟我视频通话吧。”
钟绪看了看镜子中黑眼圈深重、苍白憔悴的自己,有些烦躁的揉揉头发,拒绝道:“别了吧,我刚起,还没洗脸呢。”
“又不是没见过,开视频吧,我想看看你。”
“别了别了。”
她越拒绝,燕逾明就越想逼她开视频:“钟绪,开吧。”
“为什么非要让我开视频?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刚起床不想开。”
“为什么不想开?”
钟绪猛地丢下勺子,语气也不耐烦了起来:“不想开就是不想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边陷入了沉默,然后通话直接被挂断了。
这是燕逾明第一次挂她电话。
钟绪愣愣的看着断掉通话的手机,眼泪大颗大颗的往豆浆里落。
工作忙碌,画稿不过,母亲不断逼她分手……
她独自承担了这么多,只是因为不想接视频电话,他就这么对她。
程遥把烤好的面包端出来:“绪绪姐,吃面包啦!”
钟绪忙端起碗,把脸藏在碗里,混着眼泪一口气把豆浆喝了:“我吃好了,宝贝你自己吃面包吧,我先去休息了。”
钟绪回到房间,给燕逾明打电话。
毕竟她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电话被挂断了。
钟绪直接扔了手机,扑倒在床上。
妈的,去他妈的弟弟!
在床上瘫了一会儿,程遥吃过早饭来跟她告别去上班。她送走程遥就打开电脑工作了。
虽然领导给了假,但是也不能太心安理得,自己的工作还是要自己完成。
成年人不像学生,心情不好就可以任性的藏着躲着,谁喊都可以不搭理,心情不好就是不出来。但是成年之后会发现自己连休息的时间都很少,哪里还能矫情的难过?
钟绪完成项目的收尾工作后已经傍晚了,看了看手机,上面没有任何关于燕逾明的消息。倒是编辑通知她,上面又催了,截止到明天下午三点。
焦虑了半个月的钟绪突然就平淡下来了,她承认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拿不出能够入聂庭潇法眼的作品了。
也许她是真的需要休息休息找状态了,也许她可能真的是江郎才尽了。
杂志第二期上不了就上不了吧,虽然她真的为杂志付出了很多,但它能够诞生她就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她能不能成为它辉煌成功的一部分,也不重要了。
还有画画,她的确很喜欢画画,并把它看做生命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毕竟,它不是她生命唯一的意义,也强求不来。
还有一天半的假,她觉得不能浪费了,不如去北京看看她的小可爱到底怎么了吧。
想通了,也轻松了不少。她坐上北上的高铁,到达北京,已经深夜。北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天空泛着暗红,白雪纷纷而落。
深夜黎明,白雪霓虹。
北京城的一切都能让灵感干涸、行走在寂寂艺术道上的人,才思泉涌。
她曾经觉得许烨就像他生长的这座城市一般,精彩而又华丽。她想和许烨在一起,同时也很努力的想扎根北京,希望留在这片无论文化还是经济都很繁荣的地方。
现在的她突然发觉,其实她永远无法拥有北京城,也不必拥有。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美丽却无法得到的东西了,像是一片盛开着无数鲜花的雪山。而她只需经过,要花采花,需雪取雪就够了。
人在满是心事的情况下,要么失眠,要么就会早醒。燕逾明凌晨两点多才睡着,时间刚过六点,他就毫无征兆的醒来了。刚好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过一看,是钟绪发过来的,一个定位,一句话。
“要一起看雪霁初晴的北京吗?”
燕逾明立刻穿衣下床,冬季的六点依旧一片漆黑,他来不及惊叹悄悄落了一夜的雪有多美,就奔跑在校园大道上。
学校的流浪狗从草丛钻出来,冲他汪汪了几声,见他不理,竟然撒了欢的跟着他跑。
其实他已经决定不理她了,可是她一句邀请,就能让他失去理智、千山万水的去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