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的死让定北王府的众人消沉了一阵。
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都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却依旧会为每一个离世的人伤心。每一条性命都是值得尊重的。
往好处想,这是独眼最好的归宿。
众人最担心的就是独臂,怕他也想不开。原先他们每次抱着猫儿坐在一起聊天都是他们家殿下或是县主组织的,现在为了开导独臂,大家自发就聚到了一起,说着午夜的噩梦,说着从战场上下来后的不适应,说着那些忘不掉的兄弟,以此来引导独臂敞开心扉,宽慰他。
他们在开导独臂的同时,也在开导自己,那种互相支持的感觉让他们仿佛回到了在军营那阵,不少人的心结慢慢解开了。
看着部下们从消沉中走出来,谢袭对贺兰盈道:“多亏了你,他们的心结才能解开。往后本王会重视战场上留下的心病。”
贺兰盈的声音清脆:“能帮到殿下就好。希望殿下的心结也能早日解开。”
谢袭的失眠之症已经有一阵日子没犯了,她就是他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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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永煦侯府迎来一桩喜事,二小姐贺望月要出嫁了。
贺望月的亲事由吴氏操持。吴氏虽然不喜钱姨娘母女,但场面上的事也不敢乱来,毕竟是侯府嫁女。
钱姨娘这些年在吴氏手底下过得小心翼翼,给贺望月的嫁妆都是一分一分攒下的,不算多。吴氏只是意思意思给了点,但好在有老侯爷与老夫人给贺望月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这样一来,贺望月的嫁妆比一些家底不够丰厚的嫡女的还要多。贺明月看得很不满。
她一个庶女,凭什么有那么多嫁妆?
祖父祖母给了贺望月那么多,那等她出嫁的时候还有多少?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不满。
有一日贺兰盈去陪老夫人用饭,老夫人提起了嫁妆的事。
“你们三姐妹的嫁妆我和你祖父都是备好一人一份的。”贺兰盈前十几年没有长在侯府,在外面吃了不少苦,父亲母亲也走了,老夫人与老侯爷自然给她准备的是最多的,“等望月成亲后就轮到你和明月了。你才回来没多久,我和你祖父是既盼着看你成亲,又舍不得,想多留你几年。”
提起成亲,贺兰盈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听到后来眼眶酸了起来。
“祖母,那我就多陪你和祖父几年。”
老夫人笑着说:“那也不行。说出去人家该说我和你祖父不对了。”
贺望月成亲的前一日晚上,贺兰盈作为姐妹去给她添妆。
贺明月自然也去了,意思意思送了样东西就走了,没跟贺兰盈碰上。
贺兰盈把准备的小盒子递给贺望月,说:“二姐姐,我也没别的东西,一点心意。”
贺望月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叠银票,一共一万两,有些惊讶。
贺兰盈来京城的日子短,家底薄,除了钱之外,也没别的东西了。老侯爷老夫人送她的那些东西她自然是自己留着,舍不得送人。
贺望月忌惮贺明月,平时也没跟她过分亲近,不过私下也帮过她几次。
一万两对贺望月来说是很大一笔钱,她的姨娘给她攒了那么久,连这一半都到不了。
她捧着盒子手都有些抖,感动地说:“多谢五妹妹。”
贺兰盈笑了笑说:“二姐姐成亲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五妹妹以后也会有一桩好亲事的。”
贺望月成亲这日很热闹,贺兰盈特意给“无、问、津”三只绑上了红绸缎,看上去特别喜庆。
贺望月成亲后,给贺明月定亲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贺明月是永煦侯府嫡女,又才名在外,有意结亲的人家不少。只是贺明月谁也看不上。
一日,老夫人将吴氏叫了过去,说是给贺明月看了桩不错的亲事。
“是青定伯府的二少爷。我与他祖母是手帕交,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温和,又上进。明月的性子骄横,找个性子好的才不会受气。”
青定伯府的二公子确实不错。可吴氏知道自己女儿心系二殿下,一心想当王妃。一个伯府公子再好也比不上二殿下啊。
见吴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夫人问:“怎么了?”
吴氏犹豫了一下,道:“母亲,实不相瞒,明月她心悦二殿下许多年。她叫我惯坏了,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不然就闹。我寻思二殿下还未大婚,兴许明月有这个造化,想先探探二殿下那边。”
老夫人皱了皱眉:“二殿下那样的性子,即便是圣上与皇后娘娘指婚,只要他不答应,亲事也是成不了的。这京城里那么多人想做定北王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母亲,总要先试一试的。明月也是您的孙女,您也是希望她能心想事成的吧?”
老夫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吴氏暗暗说她偏心,一下子也不想管了,淡淡地说:“那就看你这个娘怎么帮她了。”
听老夫人说不管贺明月的亲事了,吴氏心中一喜:“多谢母亲操心。”
回去后,她便将事情告诉了贺明月。
贺明月先听说老夫人有意将她许配给青定伯府的二少爷,当即便道:“我才不要与青定伯府的二公子成亲,我想嫁的是二殿下!”
吴氏安抚道:“你先别急。我已经与你祖母这样说了,你祖母答应不管这件事了。”
“真的?”贺明月高兴了起来。
吴氏点头:“早就听闻圣上与皇后一直在为二殿下的亲事着急,二殿下也确实不小了。我明日先去清河长公主府探探口风。若是清河长公主看中,圣上与皇后那边自然没问题。”
翌日,吴氏便带着些礼品去了清河长公主府。
“贺夫人来看本宫,真是有心了。”清河长公主叫人上了茶。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吴氏有意无意提到了谢袭。
清河长公主心中立即了然。众人皆知,在长辈之中,除了圣上与皇后外,谢袭与她最亲近。比起圣上与皇后,她在宫外,更容易见,这一年到头的,为了亲事跑来长公主府旁敲侧击的人不少。
这些世家贵族的人也都很聪明,知道从她这边下手。
往日里,清河长公主都是一句“定北王的婚事本宫做不了主”搪塞过去,但今日不同,来的是永煦侯府的人。
让她的袭儿好不容易开窍的便是永煦侯府的姑娘。
“圣上与皇后确实都在焦心定北王的亲事,永煦侯府的小姐本宫也瞧着喜欢,若是能成一桩亲事,自然是最好的。本宫记得前阵子府上二姑娘才嫁出去,三姑娘和五姑娘也都是适婚的年纪,接下来要一个接一个了吧。”
燕国长幼有序,姐姐出嫁了后才轮上妹妹。吴氏刚想说贺明月确实在说亲了,忽然想起听来的贺兰盈与二殿下的传言。她灵机一动,道:“主要是先将亲事定下,定亲这种事,姐姐妹妹谁在前面都行。三弟与三弟妹走得早,永安县主的婚事我这个当大伯母的也是当仁不让应该操持的。”
清河长公主点了点头:“贺夫人真是辛苦。”
待吴氏离开后,清河长公主对身边的婆子道:“派个人去请二殿下来。他若是敷衍说下次再来,就跟他说不来别后悔。”
一个时辰后,谢袭来了清河长公主府。
“姑姑,什么事还让你用上威胁了?”
清河长公主平日里见他也就唠叨那么几件事,谢袭每次都被唠叨得头疼,都怕来清河长公主府,多数是清河长公主去王府做客。
清河长公主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将本宫惹不高兴了本宫就不说了,你可不要后悔。”
“……姑姑。”谢袭怕了她了,“到底什么事?”
清河长公主这才端着架子慢悠悠地道:“今日永煦侯府的人来了,为的是你的亲事,来探本宫的口风。”
“永煦侯府?”谢袭有些意外。
清河长公主一脸“看吧,本宫就说你不来会后悔”的表情,道:“只不过为的他们的三姑娘。”
“贺明月?”
清河长公主不屑地笑了一声:“那吴氏以为本宫好糊弄,想来个鱼目混珠。真是好大的胆子!”
随后她又故意道:“本宫是看好他家的五姑娘的,你若是瞧上三姑娘,本宫觉得也行,都依你,谁叫你是本宫最喜欢的袭儿呢?”
“姑姑——”
“好了好了,本宫不说了。”清河长公主最喜欢逗他,“待下回本宫敲打敲打她就是了。”
“不。”谢袭道,“我这几日正打算向父皇请旨赐婚,不如先将计就计。”
清河长公主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样也好。让吴氏误以为成了,也就不会从中作梗了,省去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