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赏荷宴让贺兰盈对燕国京城世家贵族的生活大开眼界。
晚上,到定北王府布好捕鼠陷阱后,贺兰盈便去找谢袭道谢。
她还穿着白日里那套紫色褙子,身姿纤细,清艳动人,连侍卫们看她都比往日看得多。
“本王只是恰好路过,主要是邱拂风不愿看他妹妹受委屈。”谢袭漫不经心地说。
贺兰盈“哦”了一声:“那还是要多谢殿下。”
她这般乖巧的时候还是很讨喜的,谢袭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不过你是该多读书了。本王之前给你的《论语》你继续背起来。”
一听到“论语”二字,贺兰盈脸一垮:“还是不了吧殿下,我用上这些的机会太少。”
谢袭挑起了眉,语气里带着不满:“你就让她们这么笑话你?”
贺兰盈一脸“谁说的”,回答道:“我已经记下贺明月和其他嘲笑我的人的名字了,往后猫馆不再做她们的生意,到时候有她们后悔的。”
谢袭嗤笑了一声,评价说:“你倒是睚眦必报。”
看到贺兰盈脸上带着疑问,似乎对“睚眦必报”不理解,他又解释说:“说你小气。”
贺兰盈幽幽地望着他:“……这不叫小气。”
谢袭轻笑:“逗你的。”
贺兰盈平日里见惯了他沉着脸让人畏惧的样子,偶尔笑也是冷笑或是嘲讽的笑,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真实的笑,藏着几分不羁、几分恶劣,却又很柔和,如同燕国最美的地方吹过一年里第一阵春风,湖水破冰、枯木抽枝,燕子还巢,一时间花草树木全都有了颜色。
“殿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笑。”贺兰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偷了星辰藏在里面。
谢袭对上她的眼睛,又移开,说:“本王逗小钻风的时候都是这么笑的。”
“……好吧。”
谢袭看了眼莲花漏,起身似要出去。
贺兰盈好奇地问:“殿下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谢袭身形高大,贺兰盈只到他下巴处。他低头睨了她一眼:“去看看冯楚。”
冯楚今夜不当值,此时应是在睡觉。
“殿下,我也一起去。”
见谢袭负手走了出去,没答应也没不准,贺兰盈便跟了上去。
夜游之人通常在入睡后一到两个时辰内会起来夜游。
贺兰盈跟着谢袭来到冯楚的住处外守着。
夏夜晚风清爽,吹起谢袭与贺兰盈的头发,送来蝉鸣蛙叫,衬得王府格外寂静。
等了一会儿,贺兰盈问:“殿下,冯楚会出来吗?”
“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她有些意外,仰头看了谢袭一眼。她手中提的灯笼映着他侧脸的轮廓,虽然蹙着的眉间拢着一丝不耐烦,但依旧俊朗无双。据她所知,有夜游症的人也不是每回都犯的,但他似乎每回都守着。这些冯楚并不知道。
他总是沉着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为部下做了不少事。
这一刻,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不管外面是怎么传的,王府的人始终对他死心塌地。
瞧着他轻皱的眉头,贺兰盈心里酸酸涨涨的,暗自决定往后少说一些他的坏话。
收拾了无端涌上的心绪,她问:“殿下,冯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夜游的?从小就有?”
“数月之前开始。”
“打仗回来?”
谢袭看了看她,算是默认了。
“殿下,我听人说夜游也是种病症,而且是心病,不能轻视了。”
见她这般正经,谢袭问:“你还挺懂?”
贺兰盈立即摇头:“我不懂。可以找楼豫看看嘛。”
听到楼豫的名字,谢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凉凉地问:“你跟他很熟?”
贺兰盈正要撇清关系回答不熟,唇忽然被一根温热的手指抵住。
“要出来了。”谢袭低声说。
贺兰盈看了眼依旧紧闭的门,怎么就要出来了呢?
不过她此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唇上。谢袭常年练武,手指上带着层薄茧,让她的唇上有些痒,像是有蚂蚁爬过似的。她想舔一舔或是咬一咬,可是又不敢动。不仅如此,她还莫名不敢呼气,身体也是僵得一动不动,脸上越来越热。
好在唇上的手指很快拿开了。
接着,冯楚出来了。
谢袭与贺兰盈跟了上去。
他来到上次差点伤到贺兰盈的地方练了套剑法,然后收起佩剑,走了与上次一模一样的路,去前院侍卫们休息的地方绕了一圈,又回去了。
翌日,谢袭让人请了楼豫来看诊。
楼豫替他看了内伤后,又修改了一下原来的药方。
之后,谢袭收回手,放下袖子,对冯楚说:“你也过来,让他给你把把脉。”
冯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家殿下是在跟他说话,一脸茫然道:“殿下,属下挺好的。”
谢袭不耐烦地说:“叫你去给他把脉你就去!”
冯楚一颤:“是。”
他坐下后乖乖撩起袖子露出手腕,对上楼豫一脸“医者仁心”的笑容,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刀俎上的鱼肉。
贺兰盈今早便去楼府找楼豫,与他通了气。
楼豫替冯楚把完脉后说:“冯统领的身子有些虚。”
冯楚:“我不虚啊。”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冯统领是在质疑我吗?”楼豫说,“近日要好好休息,别总紧绷着,要适当放松,做些别的。”
谢袭听完后,说:“近日不用你值班了,王府的事也不用你管了,放你假。”
这是革职吗?
冯楚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说:“殿下,我不用休息。”
谢袭一个冷眼扫了过去:“让你歇你就歇,哪来的废话。”
“……是,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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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猫馆这边。
眨眼的功夫,阿无生的幼猫都已经一个月大了。
见四只的身体都不错,很活泼,也很能吃,贺兰盈便通知了那些想买猫的人来猫馆,进行了竞价。
竞价当天来了许多人。一公一母两只白色的短毛猫最后卖出了不错的价钱,但在大家都很稀罕、都很想要的情况下,价钱也没有特别高。
竞价时,有个特别眼生、从来没来过猫馆的人叫价后,大家竟然都没抬价,直接让那人买了一对,贺兰盈觉得甚是奇怪。
刚出生的幼猫还很脆弱,那人买下猫后,贺兰盈问他会不会照顾,若是不会,可在猫馆里养到四个月大再带回去,那人只说了两个字“不用”,便带着猫儿走了,甚至冷漠。
后来,彭烨悄悄告诉她,买走两只猫的很可能是宫里的人。谁会跟宫里来的人抬价?
看贺兰盈一脸惋惜,他说:“你赚了不少了,知足吧。若是宫里也养了,往后想要短毛猫的人会更多。”
贺兰盈想想觉得也是。
彭烨问:“看在我告诉你这件事的份上,你告诉我,下一窝什么时候生?”
“得等入了秋它们再发///情,那时候阿津也满一岁能生了,会多几只。”
阿津是只母三花,是“无人问津”四只里最值钱的,是配种的关键,因为母三花能生出所有颜色的短毛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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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被放假的冯楚变得游手好闲。他整日无事可做,便时常来猫馆,有时候去刘大哥他们那里说说话,有时候来贺兰盈这边逗逗猫儿。
连续几天见他总是一脸失意,贺兰盈有天问:“你怎么了?”
冯楚蹲在阿问身边,摸着它的脑袋说:“殿下突然不让我过问王府里的事了,我觉得我失了殿下的欢心。”
贺兰盈沉默了一下,说:“也许殿下只是觉得你平日太辛苦,想让你休息一下。”
“我一点也不辛苦,不需要休息。”
“有种辛苦叫殿下觉得你辛苦。”
“真的?”冯楚不太相信,“我怀疑是有人在殿下面前说了些什么,殿下听信了谗言。”
贺兰盈:“……”
说了些什么的人可不就是她吗?
这时候,传来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王碧娘高兴地说:“姑娘,隔壁的毛大哥说猫爬架差不多做出来了,让你去看看。”
贺兰盈眼睛一亮,脚踝上的银铃发出一阵清脆欢快的声响:“真的?我这就去!”
隔壁几乎整日大门紧闭,院子里堆着木材以及锯子、斧头等,甚是凌乱。
刘大哥他们三人整日讨论,改了许多次,终于做出来了。
贺兰盈一进到院子,便看见了那个跟她图纸上画的差不多的猫爬架。
“这是大概的样子,后面还需要打磨打磨。贺兰姑娘,你看看够不够稳了。”刘大哥满脸喜色,精神不错,看上去还瘦了一些。
贺兰盈手按在都快与她人差不多高的瞭望台上晃了晃,整个猫爬架纹丝不动,稳得怕是她人都能站上去。
她满意地说:“足够了!刘大哥、张大哥、毛大哥,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仔细看,这个猫爬架又与她画的有一些不同。它有个厚实的底座,三根柱子间多了些连接,这些改动都是为了更稳固。
“贺兰姑娘,你之前说柱子上还要缠上麻绳,要多少粗细的?”张喜民问。
“麻绳细一些的就行,不过还要处理一下。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做出来了,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等我两天。”
贺兰盈所说的就是普通的麻绳,但处理的法子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