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盈实在不适合当夜猫子。
连着几天每晚去定北王府捕鼠,白天还要给猫儿做美容,她的眼下都积了两团淡淡的青黑,身心都觉得十分疲倦。
清晨,她正要离开王府回猫馆,遇到了值夜后准备交班的冯楚。
看到他,贺兰盈就想起自己被削掉的那缕头发。
冯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贺兰姑娘,怎么了?”
贺兰盈试探地问:“你记不记得有天晚上——”
“晚上?哪天?”
果然夜游之人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贺兰盈想起谢袭的警告,说:“没什么,就想问问你最近睡得好不好。”
冯楚一脸莫名:“挺好的。”
贺兰盈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两人各怀心思离开。
贺兰盈: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夜游。
冯楚:她怕不是对我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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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街上几乎没有人,一片寂静。
贺兰盈打着呵欠打算回去补个觉,远远看到自家猫馆门外躺着个人。她走近,发现是个年轻的姑娘,探了探,还有气。
“姑娘,姑娘?”
叫了几声没反应,贺兰盈把人拖进了猫馆。毕竟让一个姑娘躺在大街上不太好。
听到动静,“无、人、问、津”四只抬起脑袋,“喵喵”地叫了起来,像是在欢迎她回来。
贺兰盈平日里才不会有这样的待遇。这四只这么热情,八成是饿了。一看它们的碗,果然空了。
“等我把这姑娘安置好就给你们喂食。”她喘着气说。
一个大活人拖起来实在费劲,贺兰盈便让那姑娘躺在店里干净的地上。
看到陌生人,“问、津”两只小的蹿了出来,先是稍微隔着点距离打量了一会儿,随后慢慢好奇地靠近。
“喵!”
贺兰盈抬头,见蹲在架子上的红虎斑蠢蠢欲动。而架子下面便是那个姑娘。
“别跳下来。”她警告说。
“喵!”
“听见没?”
这一跳下来肯定跳在人家身上,它最近吃的那么胖,宛如个秤砣,砸下来谁吃得消。
红虎斑“喵”了声,纵身一跃,刚好落在人家身上,一只胖乎乎的爪子还按在人家的下巴上。
贺兰盈:“……”
看着都觉得疼。
“问、津”两只小的有样学样,也开始往人家身上爬。至于阿无,自从怀孕便越发高冷了,动的也少。
一声闷哼传来,那姑娘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贺兰盈立即把还想往人家脸上爬的红虎斑抱开。
“姑娘,你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醒来的姑娘被她怀中的红虎斑吸引。
“我发现你倒在我店外,便把你带了回来。你怎么会晕倒?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那姑娘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是饿晕过去的。”说完,她的肚子叫了一下。
贺兰盈见状,便去给她拿了吃的,随后又去喂“无、人、问、津”四只。
吃了些东西后,那姑娘缓了过来,说起自己的来历。
她叫周菱,家住京城外的一个村上,自幼父母双亡,住在叔叔家,整日受尽叔叔婶婶大骂。前些日子,她的叔叔婶婶为了彩礼钱,要把她嫁给隔壁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她不想嫁,便趁夜逃了出来。
她身上没有钱,几日没吃东西,这才饿晕。
原来是个苦命的姑娘。贺兰盈很欣赏她身上的决然。
“姑娘,你这店里缺人手吗?”周菱问。
人手是缺的,只是贺兰盈觉得她的身份是个麻烦,说不定哪天她叔叔婶婶就找过来了。
见贺兰盈犹豫,周菱语气真切地恳求说:“姑娘,我不要工钱的,只要给我口饭吃,给我住的地方。洗衣、做饭、做衣服这些,我都会,其他不会的我可以学。”
“你会做衣服?”
“我自小便会针线。我叔叔一家的衣服都是我做的,村上有些做不好的也会来找我做。”
贺兰盈的针线活其实不怎么好,而且还慢。猫馆开业那天卖出去的小衣服是她做了好些天才做出来的,一共也不多,之后那些没买到的经常来打听什么时候还有卖,可她却一直没时间做,眼看着钱就在那边,却赚不到。如果有个擅长针线活的帮她,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相权衡,她决定把人留下。
“那等会儿你就先试试。若是合适,便留下来。我这里包吃包住,工钱也照付。”
两只猫儿跳上桌子,在贺兰盈说完后,朝周菱“喵喵”了两声,像是在跟她说话。
贺兰盈抱住它们。
“问、津”这两只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看见年轻的姑娘就要往上凑。
周菱正处于欣喜中。
有机会留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没想到还能有工钱。
等看到贺兰盈拿出给她做样子的小衣服,她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原本以为是做人穿的衣服,没想到是给猫儿穿的。
这小小一件可比人穿的简单多了。
贺兰盈见周菱很是熟练,不仅动作快,而且针脚细密精致,比她自己的不知好上多少,十分满意:“以后你就留下吧。”
周菱激动得掉下了眼泪,一个劲儿地道谢。
自从贺兰盈的猫馆开业那天猫儿的衣服卖得供不应求后,许多人看到了商机,不少成衣店没过几天便也开始卖起了猫儿的衣服,有的就是完全仿贺兰猫馆的样式,有的则推陈出新,出了许多新的款式。
贺兰盈也不担心周菱做了衣服卖不出去。现在不管是哪家店里,猫儿衣服卖得都很贵,价格一时半会儿降不下去,她这里有客源,总还是有钱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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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衣服容易学,但是给猫儿掏耳朵、剪指甲却没那么好学,一个不小心还会把猫儿弄伤,贺兰盈的猫馆每日生意依旧火爆。之前楼豫和彭烨帮忙的时候,给猫馆弄了个册子,记录要给猫儿做美容的客人名单,安排好时间。
贺兰盈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沿用了下来。
今日上午来的是三位小姐,听说身份颇高,其中两位是侯府的小姐。
燕国民风较为开放,女子也可抛头露面、给人做工,有许多厨娘、针线人等等的女伎以手艺而流芳,但世家贵族的女子还是不轻易抛头露面的。
上午就她们三位客人,贺兰盈干脆关了猫馆的门,只接待她们。
“你这儿可还有别的样式能剃?”说话的是侯府三小姐贺明月,三人中最盛气凌人的。
贺兰盈笑着回答说:“有的。我这几日想出了新样式,只不过剃起来要复杂些,所以收的钱也要多一些。”
“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剃的漂亮。”
三人商量了一下,两位侯府的小姐要将猫儿背后的毛剃出侯府的姓氏,还有一位要在背后剃朵牡丹花出来。
贺兰盈剃毛的时候,三位小姐便在猫馆中坐着吃茶。
“无、人、问、津”四只一直散养在猫馆里,一点都不怕生。阿无的肚子已经开始显出来了,经常在睡觉,红虎斑就更不用说了,特别懒,倒是两只小的特别活泼。
“那只红虎斑可是二殿下养过几日的那只?”贺明月问。
“正是。”贺兰盈手上的动作不停。
“这只猫可卖?”
贺兰盈回答说:“在这之前已经有人来打听过了。三小姐不如三日后来,到时候,价高者得。”
猫馆开业那日,二殿下因为一只猫带人围了猫馆的事几乎京城人尽皆知。红虎斑好吃懒做爱闯祸的名声已经传遍了,贺兰盈一度觉得它要砸在自己手上再也卖不出去了,谁知近日来问它的人不少,而且清一色都是年轻女子。
她们毫无疑问是冲着谢袭来的。她从中看到了商机,一律叫她们三日后再来。
“行,那我们三日后再来。”
贺兰盈花了不少功夫才剃好这三只猫儿背后的图案,贺明月她们十分满意,下午当即便邀了几位世家贵女去侯府做客,出尽了风头。
之后,在爱猫背上剃图案便风靡了起来,贺兰猫馆的预约都排到一个月之后了。
与此同时,贺兰猫馆要拍卖那只红虎斑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楼豫听说这件事后,来了趟猫馆。
他发现,一段时间没来,猫馆竟然还招了个人。
他来的时候贺兰盈正忙。
猫馆前后是有门隔开的,前面是招待客人、卖猫儿衣服的,后面是给猫儿做美容的地方。
等贺兰盈的时候,他在前面逗了会儿猫。
一盏茶的功夫后,贺兰盈出来了。
“你这四只猫看久了也不太磕碜,怪可爱的。”
本来就不磕碜。
贺兰盈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医官,整日这么清闲也是少有。”
“还不是听说了你要拍卖红虎斑?”楼豫说,“你都钻钱眼里去了。这可是二殿下养过的猫,你胆子可真大!”
贺兰盈被他说得心里一虚:“我是开猫馆做生意的,他都不要了,难道我还不能卖吗?哪有这么不讲理的。”
楼豫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无声地告诉她:二殿下就是这么不讲理。
贺兰盈:“……”
他继续说:“而且啊,你竟还拿二殿下当噱头,全京城也就你一人了。”
贺兰盈被他说得越来越没底气:“可是我跟很多人都说好明日来了。他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治我的罪吧。”
楼豫笑了笑。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那可不一定,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