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贺兰盈每晚捕鼠都抱着那本《论语》,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白天,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边给猫儿美容,一边还要做逗猫棒。
逗猫棒很容易被人仿制,所以只有在第一次拿出来卖的时候最赚钱,所以要尽可能多做些。但她和周菱就两个人,就算每个人长四只手都不够用。
这时候招人又怕匆忙之间招到不靠谱的,贺兰盈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了在街上玩的孩子身上。
这些孩子偶尔会来猫馆门口看猫,都认识贺兰盈。
她抱着“问、津”里的“问”出去,孩子们很快围了上来。异国短毛猫在京城统共就四只,尤其其中一只还在二殿下府上,因着在王府的小钻风,近日“无人问津”身价倍涨,阿无还没生,就有不少来打探的了。
一起逗了会儿猫儿,贺兰盈问:“你们谁家有鸡毛没有?”
“我家有。”
“我家也有!”
“你们家要是有干净的鸡毛,可以拿来猫馆,我要收。不只是鸡毛,鸭毛、鹅毛,只要是禽类的羽毛都行。”
其中有个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不过也才六七岁的样子,问:“多少都收?”
贺兰盈点了点头:“但也不能太少,你拿一根来我怎么给钱,至少要有一把。”
这年头很多人家都养鸡,杀了鸡,那些鸡毛大多也没用,能拿来换钱是最好不过的。很多孩子兴冲冲回家找鸡毛去了。
没过多久便有孩子来猫馆了,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有些怕生,在门外探头探脑了好久,才怯生生地问:“收鸡毛吗?”
此时贺兰盈正在里面给猫儿做美容。周菱得了她的嘱咐,说:“收!”
小男孩拿出一小袋鸡毛,周菱看了看,给了他一文钱。他攥着铜板高高兴兴地走了。
接着陆续又有小孩子带着家里的鸡毛、鹅毛来了,很快庚午街附近一片的孩子都听说了这件事,全都在家找鸡毛,为了换钱买零嘴吃。有的家里没有,还动歪心思直接从家里的鸡身上拔,被爹娘逮着胖揍了一顿。还有的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野鸡毛、还有鸟儿的羽毛,这些漂亮的就会多给些钱。
贺兰盈还提前买了些饴糖。那些比较少,不够一文钱的,就给一小块饴糖,每个孩子都很满意。
不到一个下午,就收了许多了。
贺兰盈出来看了看,满意地说:“差不多了。”
这时候,又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来到猫馆。听贺兰盈说收得差不多了,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很失望。
看她身上穿的,应该家境不怎么好,贺兰盈不忍心,反正也不差这一点,就说:“给我吧。”
小姑娘很高兴。
“你会做针线活吗?”贺兰盈打量着她问。
小姑娘点头:“会一点。”
贺兰盈让周菱去拿了一只她缝制的小鱼出来,问:“这个你会做吗?”
“会!”
“你可以回去做这个。一文钱两个,若是你还有邻居或者家里人没事,也能做,做多少我收多少。”
这小鱼做起来很简单,小姑娘听说一文钱两个,眼睛都亮了,问:“真的?”
“真的。”
之后但凡还有小孩过来问鸡毛收不收了,贺兰盈都会告诉他们收这种巴掌大的布做的小鱼,一文钱两个。这便是她想到的办法,既然她和周菱两个人忙不过来,就叫别人一起做,她们只要把鸡毛、铃铛、做好的小鱼系上就行,轻松了许多。
也有一些仿制了猫儿衣服的店铺看贺兰猫馆有了新动作,来打听,却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逗猫棒多了起来,“问、津”两只都有的玩了,自然不能忘了小钻风。它虽去了定北王府,但也是贺兰盈的亲儿子。
这天晚上,她带着两根逗猫棒去定北王府,布好捕鼠的陷阱后,打算去找辛翰,结果就被谢袭派人叫去了,说是要考校考校她的功课。
此时,她正拘束地站在谢袭面前,内心忐忑。
“背了多少了?”谢袭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卷兵书,即使没什么表情,也十分威严。可是细一看他的脸上没什么精神。长期少眠,再厉害的人也撑不住。
贺兰盈盯着自己的鞋面,含糊地回答说:“背了一些了。”她不断眨着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掩饰着心虚。
谢袭抬头看向她:“是吗?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后面呢?”
“后面……后面,我还没背到。”
“这是第一篇。”谢袭嘲讽地说,“你不会想告诉本王你是跳着背的吧?”
贺兰盈无言以对。她原先是打算这么说的。
谢袭对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说:“这种借口本王七八岁的时候就不用了。”
“殿下您真厉害。”
贺兰盈可以对天发誓自己是真心夸赞,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却带了几分嘲讽的意思。
谢袭冷笑:“你可记得本王说过,背不出来要封了你的猫馆,现在还有三天。”
贺兰盈心里一紧:“殿下,我这就去背。”
她脚踝上挂着一串银铃,走起路本来就叮叮当当的,今天的声音却更响了。
谢袭看到她手上的东西,问:“站住,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逗猫棒。这是猫馆的新东西。”贺兰盈介绍说,“逗猫儿用的。猫儿看到这个便会激动起来,上蹿下跳。殿下可以把小钻风叫过来试试。”刚刚还因为要去背书很蔫的她,此时来了精神,连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谢袭无端就想起小钻风那只蠢猫,也是这样发亮的眼睛,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辛翰就抱着小钻风来了。
大约是当初被吓怕了,平时懒洋洋、都懒得动的小钻风一见谢袭就开始不安分,想要逃跑,辛翰好不容易才按住它。因异国短毛猫鼻子本身就较高,小钻风这时候看上去完全是一张苦大仇深脸。
谢袭皱了皱眉。
一人一猫儿互相嫌弃。
贺兰盈把手中的逗猫棒递给谢袭,说:“殿下,你试试。”
谢袭不接。
贺兰盈也不怕惹恼他,锲而不舍地说:“这还没开始在猫馆里卖,猫儿很喜欢的。很好玩的,试试嘛。”她脸上带着期盼,仿佛只要他试试,就会非常高兴。
谢袭勉为其难拿了一根逗猫棒。
“殿下,像这样。”贺兰盈把逗猫棒举到小钻风面前,轻轻摇晃了一下。
辛翰抱着小钻风靠近,谢袭挥了下逗猫棒。
大约是对逗猫棒的新奇抵不过对谢袭的畏惧,小钻风不为所动,依旧挣扎着要跳出辛翰的怀里。
“你这逗猫棒也不管用,怕是卖不出去了。”
“殿下,你再试试。”
谢袭继续晃着逗猫棒。
小钻风依旧视而不见,爪子在辛翰怀里扒着。直到谢袭的耐心都快用尽了,它的注意力忽然被吸引,看向了逗猫棒。
一双猫眼炯炯有神,逗猫棒挥到哪里,它的头便转到哪里,动作尤其快,还要伸出爪子去够。它的爪子肉乎乎的,爪心的颜色甚是粉嫩,叫人看着心情都好。
谢袭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贺兰盈对辛翰说:“可以把它放下。”
落地后的小钻风更加活泼,一下子跳了起来,去扑逗猫棒上的羽毛,但是扑了个空。
“没想到这只蠢猫还能跳。”谢袭见小钻风够不到,故意把逗猫棒伸到它眼前,在它扑上去的刹那又飞快移开。
贺兰盈为自家亲儿子正名::“殿下,它是猫儿,又不是猪,当然会跳。”
“它平日里好吃懒做,跟猪没什么区别。”谢袭不自觉勾起的嘴角透着几分恶劣,偏偏又俊朗得很。
“……”
“你书不背了吗?”
“……我这就去背。”
“站住。”谢袭的手肘抵在桌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就在这儿背,本王监督着你。”
贺兰盈婉拒:“我自己去背就行了。”
“你觉得本王是在跟你商量吗?”
“哦。”贺兰盈乖乖地在凳子上坐下。
夜深人静,谢袭的房里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贺兰盈看着书上的字脑壳疼,什么都记不住。她悄悄抬头去看谢袭。
往日拿着枪、拿着剑,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二殿下此时正拿着一根颜色粉嫩还挂着铃铛的逗猫棒,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小钻风平时就懒,被逗了那么久已经很累了,但是看着逗猫棒挥舞过去,还是会本能地扑一扑,可怜巴巴的。而谢袭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一边逗着小钻风,一边时不时看她有没有打瞌睡,很得趣。
贺兰盈一时不知道是小钻风更可怜一些,还是自己更可怜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谢袭有了困意。
这是鲜少有的事,侍卫立即通知了药方。
贺兰盈抱着小钻风离开的时候,侍卫才端着楼豫开的安神的药进去。
入睡对许多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但也有人备受困扰,难以入眠。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寻常百姓都需要睡觉,想睡又睡不着该有多难受。
她回头看了看,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