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趁着空闲的时候,贺兰盈找来细长的木棒、一些鸡毛还有几个铃铛,捣鼓了起来。
周菱在一旁好奇地问:“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她手里在做的是贺兰盈交给她的活儿,要她用一些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缝制一条小鱼。她的手很巧,没一会儿缝好的鱼身填了些碎布进去,小鱼已经有个雏形了。
贺兰盈回答说:“晚上我要去邱二小姐府上看看她的猫儿,得提前做些准备。而且,这是猫馆接下来要卖的东西,提前做了试试。”
“卖这个?”周菱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小鱼和她手上的鸡毛。
“问、津”两只十分不安分,总是跳上桌子来捣乱。贺兰盈把它们推开,没一会儿,它们又把爪子伸过来了,调皮得很。
贺兰盈被它们闹得烦了,丢了个铃铛过去。
铃铛滚到地上发出一连串儿清脆的声响,立即把它们引了过去。铃铛很小,又是圆的,它们肉肉的爪子一按上去,铃铛便滚走了,两只便追上去,玩得不亦乐乎。
连怀有身孕的阿无都看得蠢蠢欲动,不过到底还是懒得动。
终于安生了。
贺兰盈说:“这是用来逗猫儿的。”
现在一些店里也会卖供猫儿玩的物什,大多是空心的小藤球,里面放了会响的铃铛,又或是一些用竹条藤条编的小老鼠。一些富贵人家会用颜色艳丽的彩旗或是孔雀尾羽戏猫。
倒腾了一个中午,贺兰盈的逗猫棒做完了,一共做了三个。
第一个是把周菱做的小鱼用红绳拴在了木棒上,小鱼的尾巴上订了几个鸡毛,还有个小铃铛,因为周菱的手艺好,看上去格外精致。
还有两个都是贺兰盈自己做的。一个是把颜色鲜艳的布条剪成长长的穗子绑在了木棍上,另一个则直接用了细长有韧劲的竹条,在一端绑了鸡毛。
做完后,贺兰盈拿竹条做的逗猫棒试了试“问、津”两只。竹条韧性好,她的手只要抓着一端轻轻一动,另一头就能弹得很高,两只猫儿伸着爪子就要去抓鸡毛,被逗得直跳,生龙活虎。她一时不察让它们咬秃了竹条上的鸡毛,只好又重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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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猫馆打烊。
贺兰盈由邱露浓派来的婢女领着去到府上。
当站在邱府门外,看着头顶写着大大的“将军府”三个字,贺兰盈才知道这邱二小姐竟然是将军府的二小姐。
她到邱露浓的院子的时候,邱露浓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们先去房里看了雪枪。
雪枪剃过毛后看上去瘦了一圈,只有脑袋特别大,背后像马鬃似的,十分精神,黑色的尾巴更是比以前还要明显,像一杆枪。它此时正趴在架子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们。
“自从被花奴吓着后,它几乎整日都躲在架子上不下来。”
贺兰盈点了点头,问:“花奴呢?”
“在另一间房里。”
花奴是一只三花母猫,两岁多,很漂亮,只是瞧着状态不太好。
“两只碰到一起就打架,我只好把花奴关进笼子里,可是关笼子它总是叫,我又不舍得,便将它放在间空屋子里。”邱露浓说。
别看花奴现在很安静温顺,它发狠扑上去差点咬死雪枪那次可是把所有的婢女都吓坏了,胆子小的都不敢上前。
两只猫儿都看完了,贺兰盈跟着她进屋喝茶。
“花奴和雪枪都有些问题。花奴的问题更大一些。”贺兰盈说,“花奴就像一家里唯一的孩子,结果有一日,爹娘又带回来了一个,它任性惯了,自然接受不了,便开始闹脾气。它是将怒气转移到了雪枪身上,才会打架。”
邱露浓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贺兰盈继续说:“雪枪来了之后,花奴觉得地盘被它侵占了,你将它关进笼子,又把它关进别的屋子,它更是不能接受,觉得屋子里没它的地盘了。”
邱露浓有几分明白了,对她刮目相看,喃喃地说:“我这样做竟然是加剧它们的矛盾了?”
贺兰盈点头:“你换到人身上就能明白了。它们虽然是猫儿,却也有喜怒哀乐,很多时候还能感受到主人的喜恶,与它们相处也是要用心的。”
“那我该怎么做?”此时,邱露浓已然对她完全信任了。
“首先自然不能再把花奴关在那间屋子里了。它有食盆没有?将它的食盆放进你的屋子里,让它知道那里还是属于它的。怕两只猫儿打架,可以先将屋子隔成两块,将它们分开,但又要让它们互相看得见。需要让两只猫儿先适应彼此。然后,还要你多花些心思。”
说着,贺兰盈拿出了准备好的逗猫棒。
三根逗猫棒,挂着羽毛,还有铃铛。邱露浓好奇地问:“这是逗猫儿用的?”她隐约猜的出来用途,却没见过这么精致漂亮的。
贺兰盈眼睛一弯:“没错。这是我猫馆的新品,送给邱小姐第一个试用,可要替我保密,不然很快就会被别人仿了去的。”
邱露浓承诺说:“你放心。”
“邱小姐,这段时间你要多关注花奴一些。每当它注意起雪枪,你便用逗猫棒与它玩,将它的目光吸引回来。”
“好,”邱露浓把玩着逗猫棒,爱不释手。
“那我过个十天半月再来,希望到时花奴和雪枪会比现在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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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来将军府的名义,贺兰盈故意晚了很久将近丑时末才去定北王府。
结果,她刚进王府,就被谢袭逮个正着。
“刚从将军府回来?”
贺兰盈硬着头皮答道:“是啊。”
旁边的冯楚小声提醒说:“要说‘回殿下’。”
谢袭似乎已经不指望她懂什么规矩了,也没跟她计较,只是语气凉凉地问:“将军府的人夜里不睡的吗?”
他这么问就说明根本不相信她忙到现在了。
被拆穿的贺兰盈无言以对,低着头。
“邱露浓的猫儿怎么样了?”谢袭问。
提起猫儿,贺兰盈来了精神,把花奴和雪枪的情况以及打算怎么解决都说了出来。她跟在谢袭身边一路走一路说。
因为来自外域,她的燕国话里偶尔还是会有几分生硬,但好在声音很绵软,脆得如同她脚踝上银铃的声音,但也不让人觉得聒噪,在这样宁静的子夜,伴着风声,谢袭难得觉得心平气静。
等她说完,他评价了一句:“你懂得倒是很多。”
贺兰盈一脸“那当然”的表情:“因为以前见过差不多的。其实猫儿和人一样,很多时候都是心病。”说到这里,她悄悄看着谢袭。
谢袭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注视,低下头看着她,眯起眼睛,目光危险:“你想说什么?指桑骂槐说本王有心病?”
贺兰盈被他眼中肃杀的寒光吓得一激灵。
冯楚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不是的殿下。我可能是燕国话不太好,没说明白意思,让殿下误会了。”
谢袭冷笑:“燕国话不太好?说不明白?”
“是的。”
“看来是书读少了。”
“……是的。”贺兰盈只能认下了。
“那便多读些书。从《三字经》《千字文》开始背。”
贺兰盈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说:“这些我会背。我爹教过我。”
谢袭嗤笑了一声:“是吗?那《论语》呢?你连‘巧言令色鲜矣仁’都听不懂,一定不会。每晚捕鼠的时候顺便背,七日后本王要检查。”
贺兰盈:“……”早知道就说不会《三字经》《千字文》了。
她没问忍住,问:“殿下,您是不是睡不着没事干?”想一出是一出的。
冯楚又悄悄替她捏了把汗。他家殿下最不喜别人提起他无法入睡这件事,简直是不知死活。
果然,谢袭的脸色更差了:“滚下去。”
“哦。”贺兰盈麻溜地滚了。
这时,背后又传来声音:“七日后背不出来本王封了你的猫馆。”
“……”
没过多久,贺兰盈守着陷阱捕鼠的时候,冯楚送了本《论语》过来。
贺兰盈看得头大,声音里带着哭腔:“冯楚,能不能跟殿下说说,别让我背了?”她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一双大眼睛里盛着月色,配上这张漂亮的脸,让人吃不消。
冯楚看得一阵心软,移开眼睛,心里默念“非礼勿视”,说:“你好自为之吧,以后在殿下面前说话注意些,别再惹殿下生气了。”
他离开后,贺兰盈翻开《论语》,发现书的纸张泛黄有些时间了。又翻了几页,她发现上面竟然还有另外手写的注释。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难道是谢袭?
不管是不是,她还是抱着书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