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很怂跟在梁言身后，没曾想五皇子不是找她麻烦，而是来答谢她的。
“当日多谢宋小姐出手相助。”
今日的五皇子太过正常，身上没有一丝风流公子的气势，与当日在医馆前见到的也甚为不同。
“五皇子过誉了，救你的是谢娘，宋念不敢当。”
她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今日五皇子来的蹊跷，她即便救了人，五皇子只需派人前往即可，没有自己动身前来的道理。
宋念实在想不出五皇子会怀着好意。
既然如此，对着敌人可就无需客气。
“当年，是宋小姐收留的谢大夫，对吗？”
眼前的宋小姐，不仅仅是宁远郡守府“身故”的二小姐，还是当年收留谢娘在胭脂山的人。
“你调查谢娘是何居心？”
宋念眉头一皱，果然来者不善！她当日是给谢娘惹来祸端了。
一想到五皇子恩将仇报，宋念就怒火中烧。
“宋小姐误会了，我们爷并非要加害谢大夫。”见着宋小姐误会，青儿连忙解释。
青儿不出来还好，这一出来宋念便认出眼前的女子正是散花楼她找来弹琵琶的伶人。
“哦，我倒是不知姑娘原是五皇子的人。”
见着越解释越混乱的场面，梁言只好拦住丫头，对着五皇子出言道：
“今日五皇子前来必然是准备好好解释这些，不如随在下入书房，坐下来好好谈。”
他梁言虽不同五皇子相交，可眼下看来，这五皇子平素流连风月场所的做派，多少有着掩人耳目之嫌。
“梁公子说的是，今日定会给宋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宋念今日倒要看看，这五皇子还能够说出大天来不成？
待府中仆从端来茶水点心后，梁言让众人挥退，书房中只剩下他，丫头同五皇子叶端溪。
外头守着五皇子婢女青儿同梁富烟月。
“五皇子，有什么话眼下不妨直说。”
梁言喝了口茶水，看着书房紧闭的门窗开言道。
“好，今日本王前来不仅仅为了答谢宋小姐救命之恩，还为了与梁公子，萧将军结盟。”
此言一开，倒是让一旁的梁言动作一滞，宋念亦是满目不解。
“所以，为表诚意，二位可尽情提问，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一本正经的叶端溪，宋念不敢相信，便转头看了一眼梁言，见梁言示意与她，方才开口道。
“五皇子为何调查我与谢娘？”
没人会因为别人救他性命，将救命恩人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的。
“此事要从谢大夫的父亲，宫中御医谢长典说起，谢长典是本王母妃举荐入的御医院，母妃当年突然疯癫实乃宫中人所为，幸怜谢御医照看方才能支撑到本王回宫，可惜最终也无力回天，本王伤心至极，正在那时谢御医偷偷向本王言明母妃病症实乃何人所为。”
宋念见五皇子眉宇一闪而过的悔恨之意，她嘴笨不知如何安慰他人。
更何况，眼拙如她也不知五皇子所言有几分真假在其中。
“谢娘一直孤身一人，我未曾听她提及。”
叶端溪知宋小姐不信他，倒也不恼，接着说下去。
“是，若非受本王连累，谢大夫不会孤身一人。”叶端溪思及当日情形，那些害他之人可谓是明目张胆，“谢御医因为泄露母妃病症缘由，谢氏一门被迫抄家，谢御医当街斩首，其余谢府众人流放。”
宋念愣在当场。
谢娘一直大大咧咧，她知谢娘不愿人知晓身世，可从未料到她竟是遭遇了这么多苦难。
“当日本王找到医馆前遇到小姐，虽满嘴胡话，也只是想求证谢大夫身份，希望可以对谢氏后人补偿一二。”
解他身上的毒，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打算。
当日皇室之中无一人对他母妃出手相助，唯独谢御医全力相帮，不为别的只此一点，他叶端溪理应厚待谢氏族人。
“谢娘，知道……你同她之间的渊源吗？”
宋念问的艰难。
将导致谢娘悲惨源头带进医馆，使得谢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了间接害死她父亲的刽子手，这些天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本王在来之前，已经同谢大夫言明此事……”
宋念肃然起身，打断五皇子的话。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
不等屋内五皇子与梁言同意，宋念推门而出，跳上梁府前的马车，赶去医馆。
“宋小姐是个性情中人。”
五皇子看着对面空了座椅，以及梁府外传来的马车声，悠然长叹一声。
“不，丫头只是护短。”
冲动也好，心中愧疚也罢，眼下的不辞而别，夺门而出都因为谢大夫在丫头心里很重要。
旁人，在她心中可没这待遇。
“护短，也好，”叶端溪垂下眉眼，有人守护本就是件幸事，“眼下无人，梁公子也可尽情盘问。”
他既然决定迈出这一步，就会一路走到底。
“在下不敢，”梁言对叶端溪拱手道，“我与萧将军之事五皇子既然明了，与其在我这里花心思，不如前去萧府一趟。”
五皇子是否真心与他结盟都不是关键，此事最为重要的是萧素的看法。
“梁公子，所言极是。”
叶端溪一脸落寞，可也深知梁言此话不假。
梁言为商贾，只要他叶端溪身上有利可图，他相信梁言不会拒绝他这个合作的帮手。
可是萧素不同。
他欠萧素的太多，也悔改的太晚。那人一直独自支撑着外祖父的一切，保护着外祖父留下的萧家军。
而身为萧家唯一血脉的他，却是颓废至此。
“萧将军最喜欢的烧刀子白，在这京都二里铺有买。”
叶端溪暗自神伤，梁言却是语出惊人。
“梁公子……？”烧刀子白是何意？叶端溪一时不解，可是看着梁言平静的神色，慢慢回过味来，“端溪多谢梁公子指点！”
“五皇子客气，指点谈不上，只是要劳烦五皇子舍命陪君子。”
萧素不恨叶端溪。
他们之间的关系即便复杂难懂，可这一点梁言还是知晓的。
既然不恨，男人之间有什么事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若是萧将军原谅端溪，舍命又何妨！”
年幼之时，他曾经出府去过外祖父家，亦是见过萧素。
此人比他年长岁余，是将军府的养子。因着孩童多喜舞刀弄棒之事，他叶端溪也曾经跟在萧素身后，训练过日余。
那些都是陈年往事，可在他叶端溪心中却是历历在目。
他让死去的母妃及外祖父失望多年，眼下再不能让他这义表兄萧素失望而归……
梁言看着叶端溪带着青儿直奔京都二里铺，他便在这处静待消息。
他与萧素虽联合多年，一开始萧素为着萧家军可安然无恙与他梁言联合，可眼下他们联合的基础已达成，萧素在泱国朝中站稳脚跟，梁府也已是泱国皇商。
泱帝对他们是有所芥蒂，可一时半会儿没有动他们的打算，目的已达成，他们依旧合作，只是需要新的目标。
或许眼下冒出来的五皇子便是他们合作的转机也说不定……
不过此事尚未成定局，谁人都说不准。
天意不可揣测。
宋念一股脑儿的冲到医馆，看着里头正在如常忙活的谢娘，一时语塞，傻愣在门前不知该说什么。
“奴家的事，小妮子你知道了？”
谢娘看着风风火火，衣襟翻起的宋念，自是知晓小妮子是一知道此事便赶来的。
不然不会只着单衣，连着披风都没穿戴。
她是心中郁结难抒，可终究有人替她心疼，怜她不幸。
从里屋拿着厚实的衣服披在小妮子身上，将杵在门前的人，拉进屋来。
宋念就这样乖乖地跟在谢娘身后，眼都不眨的看着谢娘的一举一动，让她坐她就坐，可看着谢娘眼底的痛意，和诊治病人的一身倦怠，她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谢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若非她多管闲事，雪天救人送入医馆，谢娘也不会遇到叶端溪，不会救下害死他们全家的间接凶手。
“对不起……”
谢娘眼底所有的苦痛都是她的错。
当日浴血奋战、胭脂山穷困潦倒揭不开锅都没有哭泣的人，今日在她怀里哭的不能自己。
谢娘搂紧怀里人，谢家灭门一直以来她都哭不出来，幸得今日怀里人都替着她哭了。
“不是你的错，当家的……”
小妮子与谢家灭门之事毫无干系，即便她没有带五皇子前来，当日之事也一直在她谢娘的心中。
更何况，这件事何尝又是五皇子的过错？
父亲当年身死之际，曾经告诫她谢娘，他之所以告诉五皇子真相一是为着五皇子母妃的知遇之恩，二是为了行医者的那颗仁心。
她父亲之死实乃恶人歹毒，怨不得五皇子分文。
只怪她太过懦弱，才会一直家仇不得报。
“当家的，你无需自责，奴家既不怨五皇子，便更不会怨你。”谢娘将小妮子脸上泪水擦去，定睛看着眼前人，“若说道歉，是奴家欠当家的一句道歉。”
宋念被谢娘这句话说的一愣，倒是止了她的哭。
“当日洛城城门口，奴家不全是为着监督当家的而来，这其中藏着私心的。”
她落魄胭脂山是真，可时时刻刻想要报仇之心也不假。
但她只是弱女子，见天下首富梁公子前来山寨，便多多少少对着小妮子存了利用之心。
“我不怪你，”背负血海深仇，谢娘举措实乃人之常情，“是我没用，为郡守府小姐也未能帮到你。”
思及到了京都以后，莫说谢娘利用她成事，倒是谢娘反过来三番五次救她小命。
“你啊你，傻不傻！”
谢娘被宋念这句话逗乐，鬼灵精的人儿竟也有这般傻乎乎的一面，边笑骂边将小妮子抱紧。
世间傻丫头，她谢娘也只认小妮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