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姑娘,你的……晚饭。”
梁府别院禁闭室内,一小丫鬟战战兢兢将馒头、酱菜放在烟月面前。
虽被囚禁,可这监牢无法削减此女子丝毫美貌,不愧是梁府伺候少爷的一等丫鬟。
“姑娘,我……我来帮你……”
烟月姑娘一切完美,除了折了的右臂。
当日少爷突然回府,不由分说将烟月姑娘卸了右臂,打入梁府禁闭室,而后茶水都未曾喝上一口,转身又出府去。
少爷治下向来严明,可是如此震怒,大发雷霆的对待府内最能干的烟月姑娘还是第一次。
好好的一个美丽女子,就这样断了右臂。
“不用,下去。”
她烟月是被少爷惩处,可还没到需要一个区区末等丫鬟怜悯的份上。少爷只需清醒过来就会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表小姐虽天资不错,可终究不是能与少爷比肩而立的女子。
“在这泱国中,没人配得上少爷……”
看着面前饭食出神,烟月喃喃自语。
没人有资格配得上。
所以,她烟月没有做错。
饭菜未动,断了一只手臂,她如今的狼狈模样,再不想任何人瞧在眼里。
“烟月姑娘,莫不是对着梁公子起了高攀的心思?”
在这黯淡地囚禁室内,不合时宜地响起人声。
“出来,是谁在装神弄鬼!”
烟月背靠囚室墙壁,朝着人声处厉声呵斥。
有一人影从黯淡的黑夜中走来,每一步踏在囚室的地砖上,都让受伤的烟月多一份的战栗。
“烟月,你莫非忘了真正的主子是谁?”
待可见到来人面目,烟月早已魂飞魄散,跪地颤声道:
“干爹。”
梁府外一片死寂,众人早已安歇。
而他们的主子梁言,正在京都一处府邸内,端坐在大厅中,一旁的梁富将剑架在了沈大人的脖颈处。
“沈大人,别来无恙。”
礼部员外郎沈大人知道泱国的首富梁公子手眼通天,却是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迅速地得知他的手段。
“梁……梁公子,我只是将宋小姐引入古玩居……我没杀人……”
梁富见少爷眼眸未抬,便将手中的剑柄又递进了几分,脖颈沾之见血,沈大人已经能感受到血顺着脖颈流入了衣领中。
一股子死气将他包围,使沈大人不寒而栗。
他以为梁言即便手眼通天,也绝不敢杀死朝廷命官,谁知他错的离谱。
“我……我说,”再受不了压抑的死气,沈大人栽倒在地,“宋小姐被北周的人带走了……”
五皇子直至今日都未曾答应,北周来使只可能是将人绑走。
梁言至此时方才起身。
茶水未动,大踏步的迈出沈府。
“我……我也是为了……救蓁蓁啊……”
跪在堂中,沈大人觉得一股子屈辱。他梁言是为了救人,那他又何尝不是救人?
“沈大人,你推出去的宋小姐是夫人和蓁蓁小姐当年在胭脂山的救命恩人。”
沈花在这一旁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沈员外郎,这个男人太过窝囊。自以为救了女儿,却是不知自己好心办坏事。
“怎么会……怎么会……”
沈员外郎满目骇然,一脸的不相信的跌坐在地。
沈府外,沈蓁蓁在门前候着众人出来。
梁言出沈府,对着沈蓁蓁一抱拳,飞身上马离开。
沈蓁蓁对着梁言点头示意,一脸怅然若失都落在紧随其后出来的沈花眼中。
“掌柜的,我陪你回古玩居。”
沈蓁蓁抬头,看了一眼沈府这块匾额。
“嗯,我们回去。”
得知丫头去向,梁言回到京郊别院做出发前往北周的准备。
“少爷,你用些晚饭。”
梁富知晓少爷与表小姐之间很是亲厚,也知少爷心急如焚,可终究不能毁了自己的身子。
“我稍后用饭,你将北周所有据点的图纸找出来。”
梁言知梁富何意,可眼下不是吃饭的时候。烟月擅作主张,未曾将绑缚的丫头救下,如今已过多日,丫头身在异乡,生死未卜,让他如何吃得下?
长叹一声,梁富只得将饭食放在一边,替着少爷取北周势力据点。
“梁富,可有在京都发现护卫尸首?”
接过北周据点图,梁言边看着图纸边询问梁富事宜。
“早上起,我们的人在京都搜查,虽说已过去五日,古玩居附近树林中有打斗痕迹,可并未发现尸首。”
梁富将桌上的凉了的浓茶撤下去,给少爷又倒了杯热茶。
“我们错过五日,”五日对于敌手来说何其充裕,“泱国各个官道可有消息传来?”
梁言喝了口茶水,压下所有的不好念想。
“消息最早也要明日傍晚才能回来,少爷,”梁富知道少爷心急,可今日已经做了所有的准备,边疆遥远,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消息的,“表小姐,会没事的。”
他们在京都城门口,被翠翘拦下时,已经第一时间发出找人命令。
可即便梁家的关系网遍布泱国,也不能一日之内便可知晓所有。
“丫头一定没死。”梁言看了眼梁富,笃定地说道,“你们没找到护卫尸体,按照沈大人所言,北周只想找一会制作人偶者,丫头若是出事,他们必然会再次寻回京都。”
而眼下,京都中的沈蓁蓁活得好好的。
“是,表小姐吉人天相!”梁富闻听此,将一旁尚温的饭食又重新端了上来,“梁富我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比表小姐还神奇的女子。”
所以,表小姐一定没事。
梁言倒也未曾二次推诿,将饭食端在手中,用了小半碗。
丫头未死,他在听闻前因后果便得知。
可眼下没危险,不代表会一直没有危险。沈员外郎都能预见之事,他又岂能不知?
“梁富,囚禁室内他们可动手了?”
梁言舀了一勺粥,到了嘴边又放下,眉眼刹那间寒霜顿起。
“禀少爷,烟月……被他们的人劫走了。”
神色一暗,梁富也知不能感情用事,可终究他与烟月在少爷跟前服侍多年。
“很好,可曾露出破绽?”
“未曾。”
人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劫走的,可也让对方费了好大一番心力。
如今人已经救走,监察的人回来报没有异样。
但梁富的心中却是拧作一团,很是难受。
“有话说?”
将碗筷推出去,梁言瞧见低着头的梁富,眉眼间拧成疙瘩。
“少爷,你何时……知道烟月不是我们的人……”
不失落谈何容易,毕竟共事多年,梁富早已将烟月当做亲人,如今一朝梦醒,却是发现他们二人原本从未在一条船上。
这里面又岂是轻巧的一句背叛可以一言蔽之?
“她进府时,”梁言开言,见着梁富这个愣小子一脸的难以相信,便补上一句,“她入梁府训练,所查家室说是孤儿,可她身上有宫中浣衣局的香薰。”
虽然,那香薰不名贵,可唯独只有泱国宫中可染上。
即便再过微弱,他梁言还是察觉了。
“少爷……”
原来,他当做家人的女子,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他梁富的家人。
“傻小子,回去睡觉,明日陪我去北周。”
背叛就是背叛,梁言遇过千百次,早已无法伤他分毫。
梁富不同与他。
可若是他的人,每一个受到背叛都要他亲自安慰,那么他们也不必跟在他梁言身后。
没有一颗百毒不侵的心脏,不若趁早离去。
梁富收拾碗筷,退了出去,梁言夜深难眠,便在这寒夜中想着远方生死未卜的小丫头。
“丫头,等我。”
宋念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小命,还保住了梁言的护卫。
“小……姐……”
四人中有一人悠悠转醒,如此重伤能够短短时日醒来已是不易。
“别说话,我们不是他们对手,”宋念按下醒来找武器的护卫,端起一旁药碗,掏出怀中谢娘给的测毒器,见着碗中无恙方才递了过去。
人醒了,可是宋念唯恐他们为了控制他们,再次下毒。
护卫见宋念举措,放下戒备,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我们人在北周,装病。”
在护卫手上写下此语后,宋念端着药碗走出门。
她人已经在北周。
叫伊阳的北周使臣将她带入境后,丢在此处。虽然明面上没有人看守,可这背地里的眼睛,宋念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她一直在想着伊阳为何要留下护卫四人。
在他们眼中,宋念就是个弱女子,没有三头六臂也不会武功,即便被劫也没有抵抗的能力。
所以,没有必要留下四人性命牵制与她。
唯一能够解释此等怪异之处的,便只有伊阳想要探知她底细这一个缘由。
对敌人未曾知根知底,护卫留下来是作为揭开她身份的突破口,若是伤势见好,能开口说话时,他们便只有被严刑逼供的份了。
宋念也知装病实非良策,可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北周偌大的院中,宋念时时刻刻都需小心谨慎,也不知这样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她心中郁闷,情绪低落,连同这北周不错的风光也顾不上。
出使泱国使臣回京,北周王第一时间宣召他们。
伊阳将与泱国签订合约一一禀报与北周王,对其中事项细细说明。
北周王主和,对此事自然是满意。
“伊阳,可是还有话说?”
伊阳虽说年轻,可办事周全稳重,出使泱国事宜已全数禀报完毕,没有道理还杵在这里。
“王上,臣在泱国带来了晋安王要寻的人偶艺人。”
伊阳躬身道。
“哦?那你将人送入晋安王府就好。”
他的胞弟晋安王如今时日不多,无论他有何心愿,他为兄长都会替他达成。
“王上,人臣留在府中,只因女子不仅擅长人偶技艺,她还说能延长王爷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