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觉得今日最大危机来了。
原以为在厅堂之中,被宋母拉着一一问候之后,她今日便安全了,一切尘埃落定。
可谁知半路竟是杀出了程咬金——太子殿下来了。
宋念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为人臣子的宋父都迎上去了,她想装瞎都难。
府门前宋父带着众人跪拜迎接太子殿下,宋念隐在众人间行了礼。
“微臣不知太子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下马车,轻摇折扇。
“宋大人不必多礼,宁远郡在大人治下有方,郡中百姓井然有序、路不拾遗,是本殿当谢大人才是。”
宋大人从未被太子殿下如此称赞,一时间诚惶诚恐,脸上写满受宠若惊。
“殿下言重,微臣不敢当,治下乃是臣子本分,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殿下有何吩咐?”
宋大人恭顺侧身,谦逊回答道。
不怪他诚惶诚恐,毕竟此前在朝中之时,他从未与太子殿下有过交谈, 今日太子贸然登门造访大加赞赏,宋大人如何不惊讶?
殿下身份尊贵,必然不会因他小女认祖归宗这等小事纡尊降贵前来。
除去此外,宋父能想到只有殿下有事吩咐。
“今日无事,本殿只是出宫查访,听闻宁远郡守府有喜事,也来此沾沾喜气。”
太子殿下状似无意,在宋大人引领之下,朝着厅堂内边走边说。
宋大人预想过太子殿下来此的各种目的,独独没想到竟然真的因着他小女之故。
宋念认祖归宗,朝中地位比他高收到邀请也只让夫人前来,他的女儿虽是嫡出,可终究只是小小的郡守府小姐,无论如何也没资格宴请太子殿下。
今日与他宋府而言,可谓是十年难得一遇的恩典。
“怎的?宋大人不欢迎本殿?”
太子出言后久久不见宋郡守回应,心中微怒。
他一个太子殿下,即便不是特意前往,就凭他的身份这郡守也该与有荣焉,何来冷落与他一说?
“殿下折煞微臣了,殿下里面请,里面请。”
宋大人见太子面色微变,连忙将太子迎进厅堂,奉若上宾。
宋府其他诸多宾客分列两旁。
“本殿听闻宋大人的千金,实乃失而复得?”
太子端坐椅中端起茶水品茗一口,抬头望向宋大人。
宋母闻听此语,便将身边站着的女儿宋念,轻推了出去。
宋念心中很想捂脸呐喊:这可真是亲娘操作!她这出其不意,宋念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宋母这时候不怕她女儿出糗了,可这轮也没轮到她这个小女子出场啊?
突然被生硬的cue,她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既然赶驴上架,宋念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宋府次女宋念,见过殿下,殿下万安。”
“宋小姐不必多礼,起身。”
太子殿下心中讥讽,这宋夫人当真小门小户出身,不知礼数,将她这女儿急忙推出来,寄希望与他高看一眼?
可很明显这对母女未曾连心,她女儿行礼后,可一直都低眉顺眼的。
“谢殿下。”
宋念起身,依旧拘束的站着。
她眼下最是忐忑不安,当日在别院见面时,她可是胡诌骗了太子。对于泱国律法别的地方她不了解,可是欺瞒皇族怕是罪责不小。
“小姐是畏惧本殿?”
太子殿下端起茶盏,轻拨茶水,抬眼看着宋念。
今日之所以来此,也是他手下查证当日在别院之中致使他们一无所获、败兴而归,皆因这个宁远郡守府失踪多年的二小姐。
此女子当日察觉他手下行踪,从而使得萧素有了警觉,在他们来之前撤离了那座别院,他们策划了三月之久一举扳倒萧素,夺取他手中兵权之事,就因为这小女子一朝泡汤。
今日,他便来看一看这女人究竟有何能耐,是否也似延熹郡守府那位一般,不识好歹。
前些日子,京都三郡之一延熹郡守大人意图将他女儿送入太子府邸攀附皇室,他便顺水推舟接了。
可惜那贱人姿色虽不错,但性子极烈。郡守大人一心攀附他,却是忘了教他女儿顺从一事。在他太子宫里,若不懂的如何服侍他,长得再漂亮也不过是朵花罢了。
皇室之中,从来都不缺少“花”。
万花丛中,他太子殿下不缺那一朵,更何况还是朵带刺的花。
但当日别院之事,事关重大。
即便他们筹谋一事泡汤,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出只言片语在外。
今日,他便来看一看这丫头是否知晓当日之事。
“太子殿下威严有度,贤明远播,小女子不是畏惧,乃是心怀敬仰。”
宋念不慌不忙溢美之词往外死命的倒,宋念不嫌膈应的慌,反正对着这位主儿说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却是死活不抬头。
只因看出了太子来宋府的目的——冲着她宋念的。
她与太子殿下有过交集地方,左不过当日密林别院相遇一事。
可她细细想来:即便当日她欺瞒太子,如今太子殿下回过味来,一国储君也不可能小肚鸡肠至此,大张旗鼓前来宋府只为了那点小事。
这些日子,宋念待在宋府也曾经回忆前当日的情形。
不知为何越是细想,越觉得有诸多可疑之处,还有那日在他们附近发生意外,被欺辱的延熹郡守府小姐,宋念总觉得不会如此巧合。
小姐被人欺辱之事与太子殿下闯入别院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可惜不久前郡守小姐醒来,因受不了打击,身心受创羞愤自戕与郡守府内。
若真的与太子有关,眼下也是死无对证。
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即便有所怀疑那也没有证据。更何况,胳膊拧不过大腿,与太子殿下比起来,她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
所以,今日她就准备“选择性失忆”,当日之事她宋念一概不知。
“哦,本殿倒不知何时得了佳人芳心?”
此话说的太过扭曲事实,宋念口口声声、睁着眼睛说瞎话夸赞都是他的政绩,与芳心一事,如何就扯上关心?
“小女子粗鄙,不堪入眼担不起殿下谬赞,心中惶恐。”
宋念低头作诚惶诚恐状,若是“自黑”可以使得她离这瘟神远点,宋念自然毫不犹豫!
太子见着从始至终没有给她正脸看过的女人,突然脑中显现十多日前,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来,思绪一动,他方才觉得跪在地上的女子的声音,于当日那小姑娘倒是有几分相似。
就连这说辞都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莫非出现在别院的姑娘与当日搅局的,都是眼前这女子?
有趣,当真有趣!
他手底下的飞羽军,是他弱冠之时父王送他的成人礼,泱国皇室会在太子出生之时培育一批精良忠诚的死侍,待到太子弱冠之时将人转送太子的传统。
这飞羽军便是他成年礼,跟着他这些年,从未出过差错,那日倒是阴沟里翻船,栽在了一个小女子身上。论及他们身手自然无可挑剔,若非极度敏感之辈,鲜少可以发现他们的踪迹。
可他们当日就被这女子有所察觉,躲过了萧素的将士,却是栽在了女子身上。失职就是失职,阴沟里翻船更加不该,死侍已经正法,今日他就想看看这小女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原本只想瞧上一眼便离开,眼下他倒是觉得多留片刻看看这牙尖嘴利的姑娘倒是还能吐出什么来?
“小姐容貌姣好,恭顺柔嘉,有女如此,宋大人好福气。”
太子殿下放下手中茶盏,对着宋郡守说道。
既然她怕自己认出来,他就偏偏要让这女人无处可藏。
“殿下过誉,哪里哪里。”
宋大人连忙回道,今日莫非他宋家祖坟冒青烟了?
宋念还跪在地上未曾起身,听着头顶太子假到不能再假的说辞,浑身不舒服,也就宋父信以为真,乐不思蜀。
她这个当事人,连脸都没抬起,何来的容貌姣好,恭顺柔嘉?果然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她比不得面前的太子。
眼下只能保住小命,她宋念跪着起不起身都无所谓。
与小命比起来,跪着算啥!
她唯一怕的也就只有太子殿下的暗算,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世人皆云,女子当才貌出众,今日本殿见宋小姐样貌过人,今日又是乞巧之日,不知本殿可有福气见一见宋小姐为女子的‘巧’呢?”
宋念再次感受到头顶太子殿下的目光在看着她,很明显的针对之意。
果然让她猜到了。
太子殿下只要不离开宋府,她便一准没好事!
看来,这人多半是认出她来了。
所以才会一直有事没事都往她这没存在感的二小姐身上引。
宋念可没自以为是的认为浓妆淡抹,换身衣服,这太子殿下便认不出她了。
世上哪有换身男装,就雌雄不辨的脑残桥段。
不过,今日这一身衣服多多少少起了些作用,不然也不会到了眼下太子才认出她来。
虽然太子没拦住,可还是拖延了些时间。
眼下殿下处处刁难,也不过是心中不痛快,找茬罢了,只要宋念不将自己掺和到他们那群剪不断理还乱的事件里,就可保住这条小命来。
“小女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只会做些小玩意儿,殿下莫要嫌弃的好。”
太子是要看她笑话,可也要问一问她宋念答不答应。
虽然不喜做那出头鸟,但在讨厌的人面前,宋念一向不喜欢输。
“无妨无妨,乞巧节本为女子祈求心灵手巧之意,小姐不妨展示一二。”
太子殿下轻展折扇道。
“翠翘,取我的这几日做的东西来。”
宋念打开荷包,取出钥匙递到翠翘手里,这件事除了翠翘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一直远观宋念的梁言,何尝放心过?见着翠翘离开,便是一路跟了过去。
只待翠翘打开房门,见着丫头房里之物时,梁言粲然一笑:
“翠翘,你家小姐今日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