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易锦与翠翘全数打发出去,宋念卸下一脸平静,眉头紧锁。
易锦聪明,猜到其一。
可她不知道的是生禄今日在躺椅旁,不仅仅塞了一粒药丸给她。
还让她发现了一样东西。
当时,她在细细检查生禄拼图成果时,看到了拼图上有一些异样的东西。
那异样东西,看的宋念心寒不已。
虽这是不好大肆宣扬,她这王姬府邸也不是什么安全之地,隔墙有耳之徒,比比皆是。
可她还是想要找人求证。
马上就要。
独自在这处空旷的庭院,来来回回走上十多次,终究没有压下一探究竟的心思。
“园中人全数退下!”
易锦翠翘离开,但一国王姬,身边不可能离了伺候的人。这些仆从虽不可近身伺候,也远远跟在殿下身后。
听着主子语带不悦,方才全数退了出去。
待到这硕大的院子里,再没有其他人身影时,宋念微微仰起头,对着虚空中,开言道:
“你们中一人,替我将梁富从密道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宋念这话是对暗中护在她身后的侍卫说的。
心结难解,即便是再走上百十圈子也无用,不若将人找来,她也好好将人细细盘问。
梁富见着平日里跟着表小姐的暗卫现身梁府,便知表小姐有要紧之事寻他,放下手中的活,便跟着暗卫从密道赶到此处。
重要之事,自然稳妥些好,而这密道可防隔墙有耳。
虽说这王姬府邸是太子殿下当日奉命赠与北周王姬的,可这其中的密道,太子的人却一点不知。
当日送宅子时,他们已经想到太子的人会将府邸的里里外外摸索个一清二楚。
密道这种暗中交通上佳之途,太子殿下自然是不会留给表小姐。
而如今连同梁府与王姬府邸的这条密道,其实是梁言当日找人连夜挖通的。
小丫头虽然未曾与他坦言住进王姬府邸的缘由,可梁言却是将其猜了个大概,一想到丫头为了他们的结盟,将自己抛出做诱饵,梁言心中多是不愿。
可他也知,小丫头并非旁人不愿便会改变决定。
既然撼动不了小丫头的决心,他梁言便也只能在护卫丫头安全处狠下功夫了。
这密道便是其一。
为了保证小丫头绝对安全,梁言在离开泱国前往西蛮前,没有对任何人泄露分毫。
梁富之所以知道,那也是梁言离京都时方才告诉他的,目的是为了要梁富时时刻刻暗中保护小丫头。
普天之下,他梁言只信任丫头,所以临行前将梁府一切交到丫头手上,任其处置,不论盈亏。
可此举不是为了让丫头成为众矢之的。
京都中,盯着他梁言的人太多,若是明着将梁府产业交给小丫头,到时候与她而言,只能是一场灾祸。
他给予丫头所有,是为了他不在之时,丫头不会为金钱权势所困。
可不是为了给丫头招灾惹祸的。
所以,之前挖的密道可以让丫头可以暗中调动财物,又不必明晃晃的暴露与众人面前。
梁府中一般事宜,由着各地的分管掌柜负责,京都梁府里的事情,也可由着梁富打理。
若是遇见颇为重要之事,梁富只需从这密道中赶来与表小姐商量对策。
所以,只要事关密道相商量的,必然是重要之事。
今日之事更是不同寻常,平日里都是他梁富主动前往王姬府邸禀报,眼下表小姐亲自差人前来,必然是出了了不得大事。
如此,梁富又怎会不急?
一路上匆匆忙忙赶来,梁富将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事宜,统统回忆了一遍,希冀于在赶去的路上,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
早一点寻着,也早一些相处应对的法子。
可奈何他想破了脑袋,也终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待到看着表小姐面色无丝毫表情,便知此事必定不容小觑,撩起衣袍,跪着行礼。
此前见到表小姐,一直都面带笑意,今日到底出了何事?
“见过表小姐,小姐您是怎么了?”
梁富觉得平日里与表小姐亲厚,便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看着向她行礼、一脸什么都不知表情的梁富,宋念气不打一处来。
“梁富,你莫要叫我表小姐,还是改口叫殿下的好。”
宋念这冷森森的话开言,梁富听在耳朵里,便犹如锤子砸在胸口。
一直以来,跟在宋念身边的梁富知道,表小姐不喜欢王姬殿下这个称呼。
所以非正式场合,私下里与她亲近侍候的,都唤她一句小姐亦或是表小姐。
梁富此前入这密室,亦是如此,每一次都叫的表小姐。
表小姐也一直应着,未曾说他有何失礼之处。
小姐亦或是表小姐听在耳里也多了几分亲厚,不似唤小姐殿下的,在这泱国中都是她需要时时刻刻提防之辈。
梁富诚惶诚恐,俯下身子,请罪道。
“属下行止有错,请表小姐处罚。”
若非他做错了,平日里的颇为和气的表小姐必然不会这般冷言冷语。
瞧着认错认得麻溜的梁富,这一波操作如云流水,无丝毫阻塞之处,倒是给宋念气的笑了。
“梁富,你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本殿哪里还敢处罚与你?”
口口声声,进退有礼,谁知一转身就将她也算计其中,这样两面三刀人的大礼,她宋念受不起。
“属下没有!”
表小姐说的梁富一头雾水,可见着表小姐生气的脸及语气中明显受伤的气愤,知道表小姐说的多半是真的。
可他梁富真的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啊!
他家公子走了以后,凡是需要拿主意的地方,他一律到表小姐这里报备,京都中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与表小姐有关的他都会呈报上来。
何来这欺瞒一说?
梁富这下意识的反驳,一时间让宋念的怒气冲到了顶点。
她之所以没有直接质问,也是想要听一听梁富的解释,谁知梁富倒好,在这处与她装作无辜小白兔!
“我且问你,天天送入府里的那些小玩意儿可是你亲自买的?”
宋念出声质问。
算计的手段她都已经发现了,机会也给他了,梁富却还在此处与她狡辩!
一想到不久前她刚递给梁言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这一转身就被梁言的人给卖了,宋念这心口的无名之火便再压不下去。
“是,那些是属下买的。”
梁富一脸蒙住,听清楚表小姐所问的是何,而后想了想后,方才答道。
这不答还好,一答出口,就见表小姐将一副画丢到他面前。
这个不是旁的,正是他昨日替着表小姐寻来,今日送入府的小玩意儿。
“你认下这些是你买的就好,”宋念蹲下身,一手指戳在图画上的一处,皮笑脸不笑问着与她大眼瞪小眼的梁富,“你给我解释,这处是什么?”
看着表小姐眼神中隐现委屈,梁富也不敢怠慢,跪着膝行到了图画旁边,细细看了看手下的这幅画卷。
他当时替小姐买的是一副山水拼图,在这山水拼图中他找了半天,方才在表小姐所指之处,发现了一个蚂蚁大小的图案。
“表小姐……这是少爷专用的图章……”
梁富嘴里越说声音越小,也越发显得底气不足。
他眼下知道表小姐为何如此生气了。
“表小姐,你听属下跟您解释!”
这是万万不能让表小姐想歪了去,不然他家少爷好不容易修成的正果,可就这样断送在这枚小小的图章上了。
“今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看到证据了,知道害怕了,想到给她解释了,可惜啊,晚了!
她不接受马后炮。
“是是是,表小姐您问!”
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表小姐钻牛角尖,问也好,解释也罢,只要能够让不再窝着火,梁富便顺着表小姐的意。
“生禄真正的主子是你家公子,对还是不对?”
宋念冷面沉声问出口。
见着梁富点了点头,差点将自己一口银牙咬碎。
“你家主子好生手段,果真与做生意有天赋之处,”宋念语出嘲讽,心中却疼的厉害,“看来我当日被困太子宫,是真的无丝毫价值,这才没入你家主子的眼!”
太子宫与太子几多周旋,一边做沙盘,一边苦苦盼着逃出去。
日日一睁眼,希冀于传递出去的那些点心上的花纹,可以让有心之人瞧了去,搭救她一把。
谁知全数打了水漂。
她的自救也好,真心也罢,全数不值分文!
梁言昔日与她解释,是因为萧素当时需得在太子前头占得先机,所以,才没有在解开点心之谜时,第一时间选择救她。
好,她宋念不同梁言计较,权当梁言是迫不得已利用她最后的保命之策。
可到了今日,她才真的知道,哪里来的什么迫不得已……
太子宫里,一直都有梁言的人在,救不救她宋念,也只在于梁言心中想与不想。
她宋念不值得,所以,不用救。
后来梁言几次救她与危难,宋念一直未曾怀疑。可今日赤裸裸的真相,将她从睡梦中打醒。
梁言对她所做所行,到底是他情真意切,痴心以对,还仅仅是因她促成北周与梁家的协定,使得她再不是无利用价值之辈?
商人重利轻别离。
若非有所图,梁言为何要亲近与她?
宋念一瞬间,脑海中纷至沓来的都是昔日种种,那些她笃信不疑的事情,渐渐都像是被一层层薄雾笼罩,再看不到真实的面目。
无知无觉晕倒之前,宋念想这世间真是无趣。
无趣透了。
她果然从头到尾,都没能习得看透梁言的本事。
还是直觉最好,第一时间便揭开了真相。可惜她轴的要死,非要挫骨扬灰才甘心。
“表小姐!”
梁富见着表小姐神色不对,正要劝解,谁知表小姐就这样直直的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