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王姬完好无损活下来的消息,就这样在京都流传开来。
听到的自然不止泱国京都的平民百姓。
泱帝下令褒奖谢娘,女大夫眼下在京都风头一时无二。
而提供救治方法的苏白,因身份特殊,不能暴露人前,梁言与宋念私底下答谢二人,赠与苏白不少的珍惜药材。
药材自是尚好,可他更感兴趣的是宋念从何处得到得到的医治法子,且不自知的。
所以,便隐姓埋名的住在了泱国京都。
谢娘眼下被传召入宫,医馆无人坐诊,只靠小枫一个是万万忙不过的。
苏白无事,便将其接手过来。
这医馆原是因女大夫的名声为人所知,眼下又有一颇为俊俏的男子坐诊,瞧着一张春风面坐镇其中,自是吸引了不少的大闺女小媳妇。
“唉,果然你这处春风得意啊……”
宋念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着一群群粉面含春的小姐姐,打着看病的名义,围在苏白身侧,那气色可是好的不得了。
无论如何都跟生病扯不上一点关系。
外头有看热闹的,这医馆里面还是病人,苏白可谓是哭笑不得。
待到应付完纠缠的女子,大汗淋漓,心累不已抬头便看到门前女子一脸的揶揄。
“怎的,殿下倒是有空,专程前来挖苦我?”
苏白收拾脉枕,书写完方子,起身与宋念打趣道。
“苏大夫冤枉,小女子多亏苏大夫捡回一条性命,如今知恩图报,是给恩人你送饭来的!”
谢娘不在,店里忙的脚不沾地。
苏白与小枫多半来不及好好吃饭,所以,眼下她待在府中无事,专程扮做外卖小姐姐。
一旁小枫只是咧着嘴笑,不掺和苏白与当家的说话,转身净手接过易锦翠翘手中的食盒,跟二人一起将饭菜摆到桌上,不多时,已经准备妥当。
“当家的,你与我们一起吃吧。”
眼下刚刚饭点,小枫不信她们用过饭,而且每一次当家的只要送饭来,都会与他们一起用。
“还是小枫最好,知道心疼我!”
宋念接过一旁的碗筷,给每人都塞了一副过去。
“来来来,我们一起吃饭!”
在医馆里,宋念从不与谢娘小枫讲什么尊卑。苏白亦是向来知晓她是何德行。
所以,宋念不与他们假客气,动手用干净筷子给每人夹了些菜。
“你们坐诊辛苦,多吃点,多吃点。”
苏白在这一旁,看着眼前这个不一样的宋念。
在北周时,他认识的宋念从一开始的戒备,到最后与他为友。
可是苏白没有见过这样的她,面目由心而发,无一丝一毫的算计。
他虽没父母兄弟,可却也知晓这样的不设防,只会对着亲眷才有。
比如那日寝殿里的谢娘,梁言。
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此殊荣。
苏白无奈一笑,未曾想他放开那份执念,倒是离她更近了。
“这个可是我特意寻到的,苏白你尝尝!”
宋念见着苏白像是没有食欲似的,便动手用公筷又夹了些菜,放入苏白一旁的盘子里。
“这是北周……的菜?”
苏白望向盘中菜肴,嘴角勾起,满眼都是开心。
“我就知道你识货!”宋念大手一挥,对苏白的眼光颇为赞赏,“这些可是我寻了好几个北周人开的酒肆,才找到的,你且尝尝味道如何?”
宋念顺手给一旁的易锦也夹了一筷子,轻轻捣了捣易锦胳膊。
“易锦,你也尝尝正不正宗?”
易锦与苏白都为北周人,对着家乡,总是会有所怀念的。
苏白救她一命,且此前多次出手相助。
宋念对其多有亏欠。这一次,虽说梁言打着她的名义,答谢苏白谢娘好些珍贵的药材。
可实际上,她真的没做什么。
她与苏白在北周或许互相利用,可眼下她早已将苏白待作友人,就像她没办法偿还谢娘一样,对着苏白亦如此。
所以,她总想着为他做些什么。
哪怕只是仅仅为了他找到一碟饭菜也好。
至于易锦,她宋念可没觉得易锦是因为她才来的泱国,但相处下来,易锦终究待她不薄。
“如何如何?”
宋念看着二人将饭菜塞到嘴里,细细嚼着,颇为好奇味道到底如何。
苏白瞧着宋念瞅得仔细,将嘴里的饭菜好好品了品,与北周的是有些差别,可却也是在泱国,他吃的最为“正宗”的北周菜式。
而且,宋念挑的是他喜欢的。
苏白对视一眼易锦,二人嘴角带笑,对着一旁着急等着王姬殿下,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没有搞砸!”宋念其实也拿不准,当时在北周待的时间不长,她一下子真的无从判断,这些菜正宗与否,“以后我多多搜罗,一并让你们尝尝。”
她不能说出苏白想要的医术。
不能倒戈易锦,完完全全站在北周王的立场上。
这一切,就跟她不能真正成为原主是一个道理,可是世间总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所以,她便尽己所能。
“小枫,看来我们在小姐心里,不及易锦与苏白大夫。”
翠翘见着宋念对那二人甚好,在这一旁含着醋意,打趣说出口。
一旁小枫,丝毫不在意,扒拉着碗中饭菜,抬头对着旁人道。
“这些不算啥,我跟你们说,在胭脂山的时候,我们可都是吃过当家的做的饭菜的。”
这话说的轻飘飘,丝毫没有挑衅的意思。
可是苏白瞬间觉得手中饭菜没那么香了。
“亲自下厨?”
小枫未觉有甚,见着苏白问了,便抬起埋在碗里的脸,轻轻地点了点。
但宋念是谁,求生欲没谁比她更强!
“苏白大夫,小女子厨艺上不了台面的。”
宋念一脸“相信我”三个大字写在脑门,若是她懂得北周饭菜,倒是真的不介意亲自下厨,可是她不会啊!
她在这求生欲爆表,奈何身后小枫是个拆墙好手。
“没有啊,我觉得当家的做得很好吃。”
此言一出,宋念真的想把小枫打包送回胭脂山去,谢娘平日里抱怨徒弟木讷,宋念一直觉得是谢娘挑剔。
眼下只觉得:谢娘,你说的真对!
“噗哈哈哈哈哈……”
苏白没见过宋念如此窘迫的模样,眼下看在眼里,觉得很是有趣。
这女人,对着外人可谓是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可到了熟识的人面前,倒是软的很,连那些锋芒都一并拆了。
这样的她,也很好。
易锦见着苏白笑得肆意,在这一旁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这顿饭倒是吃的众人欢声笑语,很是开心。
饭后,苏白与宋念在这医馆旁边走边聊,权作消消食,抬头望天,苏白觉得今天的月亮,倒是跟驿馆那日像的很。
“你这伤口倒是无大碍,可余生也要小心些。”
本就有重伤在身,陈年旧疾,眼下可谓是旧伤加新伤,旧伤还有隐患尚未根除,这新伤又再要害。
宋念这一生怕是过于激进的喜怒哀乐都要与她无缘了。
“嗯,我记下了。”
她答得认真,丝毫不含糊,毕竟这样的话,也就苏白谢娘会跟说。
宋念如何不知此二人皆是为了她好?
看着眼前人如此听话,苏白一时间觉得倒是真的不认识这个女人了。
“嘴上答应,然后死不悔改?”
苏白可是领教过她拼命三郎的本性,嘴里答应的好,可从不放在心上。
抬眸瞧着苏白神色,宋念忍不住的笑了。
“这句话,谢娘也说过。”
不愧是同为大夫,认清她本来面目的本领,可谓是一等一的好。
“你呀你……”
苏白无奈,倒是也无声扯起唇。
“刺客的事情,有头绪了没?”
身旁这个人遇刺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泱国皇室一直没有给个像模样的说法。
“无头之案罢了,你还指望泱帝会给我这个无足轻重的王姬什么说法?”
宋念勾唇自嘲道。
这件事最终只能不了了之,泱帝即便是派了刑部尚书审理。最终也不会给她一个准确的凶手。
发生的一刹那,就注定了此事无果。
“好在无头之案也是一种结果。”
苏白出声安慰。
在这皇室中,有太多的东西不能搬到人前。
这些不能搬到人前的,也就侧面印证了结果。宋念遇刺一事,若是以无头案结,那么此事就与泱国皇室逃不离干系。
“是啊……”
宋念不傻。
她之所以被刺杀,多半是有人瞧她不顺眼了。
此次刺杀,或许一开始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可临时有人拉扯的那一把,本意救助,却将她差点置于死地。
这世间的救与罚,又岂是一句话说得清楚的。
说不清也是一种定局。
叶端玉在接到刑部天牢里,刺客服毒自尽后,一瞬间跌坐在椅中。
当日收监,刺客身上刑部的不可能留有毒药,而眼下在她醒过来,要追查此事时,刺客就这样“巧”得服毒自尽了。
多么可笑和拙劣的手段。
却也是皇家最常用的手段,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叶端玉见过无数次此类事情的发生。
他曾经想过,或许他可以相信一回父皇。
泱帝除了是君外,还是他的父亲。
却原来,都不过是他的一场痴人说梦罢了,与宋念而言,他父皇刺杀与她,而他叶端玉做了父皇的帮凶。
“哈……哈哈哈哈……”
太子寝殿外,众多宫人听闻殿下在寝殿内的笑声,陡然而生的一阵鸡皮疙瘩。
殿下的笑是如此的凄厉,倒像是个受伤到奄奄一息的孤狼。
生禄没有进去,一直恭顺的立在门外。
只是那恭顺低着的头颅下,是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肆意、张狂,却又心满意足的笑意。
殿下,你不知道,杀人诛心这一招,还是奴才跟你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