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清醒以后,一脸的苦笑。
她竟是愚蠢至此。
一直以来,放着泱帝那老狐狸,却是忘了太子殿下与其如出一辙的血脉。
这一跟头,怨她蠢。
她没想到,太子不仅表面的装傻是假,就连京都已被泱帝掌握在手竟也是假象。
京都如今握在太子手中。
泱帝或许没有想到,他亲手提拔的监国丞相大人,除了是泱国朝堂的重臣,还是太子叶端玉的老丈人。
许是重臣的名头,丞相大人做腻了,想要当一当泱国的皇亲国戚,成为国丈大人。
宁远郡的郡守宋青山本就依附于太子。
宋念是不知那位丧女的郡守大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效力于太子叶端玉。
不过,这一切也轮不到她操心。
毕竟眼下自救都成问题。
太子叶端玉将她悄悄地带回宫殿,藏在一座不小的后宫殿宇里,对外口径则是封宫。
宫中主位身死,才有封宫的“恩宠”。
她如今活生生的站在院中,对着封宫旨意,真可谓是哭笑不得。
高兴的恨不得将叶端玉咬上两口。
“殿下, 您的汤药。”
宋念在这庭院中静坐,身旁的宫人端来汤药,她没动。
在国寺里,即便知道泱帝对她不怀好意,可胜在祈伞顾念谢娘的存在,会对她留三分情面。
可在皇宫后院,宋念可不敢轻易尝试。
毕竟,若她不明不白死在被封禁的宫殿里,一准没人关心此事。
“太子殿下吩咐,王姬您的嗓子坏了,需要此药汤医治,请殿下您服药。”
宫人跪在宋念身后。请求道。
她易锦没动,装聋作哑,反正眼下她就是个小哑巴,没必要开口。
封禁宫殿里,主仆静默对峙。
外头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眼下能够出入她住的地方,也唯有叶端玉一人。
见院中情形,叶端玉挥退宫人。
宋念不想与其虚与委蛇,起身回到屋内。
反正她没哑,本就用不着那些汤药。
叶端玉瞧着宋念背影,笑的无奈,这女人醒来后,知晓被他骗了以后,就没给他一分好脸色。
眼下他可算是一夜回到最初。
或许还不如初见。
端起桌上的汤药,跟着宋念进到府内。而后亲自动手将药罐中的汤药盛到碗中,端至面前。
“喝了,这些可以改善你嗓子的情况。”
她的嗓子是在他尚未完全清醒下,被父皇毒哑。
到了京都,奈何她不信任自己,更不让御医近前去,叶端玉也只好口述当日听闻之事,让京都御医照样子开方子。
她的嗓子耽误不得。
宋念未动。
“你不信我……药里没毒。”
太子将药丸端起,当着宋念的面,喝了一口。
宋念将到了嘴边的药碗,推拒了开来,而后用着炭笔,低头写着,事毕递到了叶端玉面前。
宣纸上只有一句:叶端玉,你莫不是忘了带我回来的理由是什么了?
她一个区区人质,还没到让太子亲自嘘寒问暖的地步吧?
哑或者不哑,都不是他太子殿下该关心的问题。
“本殿,没忘,”既然带她回来,叶端玉又岂会忘记初衷?“所以,这些汤药喝下。”
宋念是真的看不懂了。
泱帝能够想到毒哑她,这条不伤性命,却又有震慑力的办法,没道理叶端玉不知道 。
哑了的筹码,才更好控制。
叶端玉看着宋念递过来的纸条,嘴角带笑。
“谁告诉你,你是我的筹码的?”
端着药碗,坐到宋念身旁,而后将其塞进她手里。
“我不似父皇,不拿你当做筹码,只希望你陪我。”
这话宋念再不知道何意,她可就真是木头了。
绕了一大圈,叶端玉竟是对她有意。
可是回想这一路走来,若是人人对旁者有意,都似叶端玉这般,那宋念宁愿没遇见此人。
我喜欢的人是梁言。
多一秒的误会,宋念都不想叶端玉产生。
太子殿下的青眼有加,她属实担当不起。就麻烦这位大佬,哪里凉快那呆着去。
她这小虾米,就不劳他惦记了。
“本殿知你喜欢梁言,所以,他若死了,本殿陪你一起忘了他,我不要你的心,你人在就行。”
叶端玉看着宋念的纸条,启唇道。
他知晓宋念心系梁言,无需多言,太子妃还心系旁物,他不一直容得下吗?
宋念听着叶端玉的一字一句,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突然觉得此人真的不知用何物形容。
她一直以来,都将泱帝作为头号敌人防范,却未曾发觉太子叶端玉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种落差,让宋念委实不能接受。
叶端玉不正常了。
宋念知道以前嗜好权势的太子没多正常,可最起码只是疯狂而已,而眼下失魂症痊愈以后的太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疯”了。
以前束缚太子的是泱帝,眼下太子出逃国寺,就是对泱帝最好的回击。
叶端玉无所畏惧了。
没有束缚,方才是最恐怖之事。
宋念仰头喝下汤药,而后将人推拒门外。当晚,彻夜未眠。
一直想着太子叶端玉所说的那些话,他不会无缘无故说出口。眼下变故丛生,她只担心梁言是否同她一样,低估了太子……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太小。
可她依旧提心吊胆。
就向宋念担忧的那般,国寺是有事发生。
但此事并非发生在梁言身上,有事的是五皇子叶端溪。
泱帝不仅随身带着他的软肋太子上了山,他还将最大的筹码五皇子一并带入国寺。
叶端溪除了是泱帝的筹码,还是他的退路。
万一太子叶端玉的失魂症真的无解,万一他的身体等不到太子清醒的那一日,万一梁言提前攻进来,泱帝便以皇位相要挟,允叶端溪帝位,以除掉梁言萧素。
他们是泱国的逆臣。
若真的不能亲手除掉,泱帝也会借着旁人之手,除掉他们。
泱国是他叶氏一门的。
太子继位,担下泱国的万世基业,这是泱帝心中最完美的打算。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别无他法时,选择叶端溪也并非不可。
即便忤逆,叶端溪还是他叶氏子孙。
这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旁人之所以一直都没有找到五皇子的下落,是因为泱帝将人藏在了他寝殿的地下。
叶端溪已经在这地下,度过了太长一段时间。
久的外头骤然打开密室的门,叶端溪已经不能适应外头的光照。
“端溪,父皇来看你。”
他被困在地下,从台阶走下来的是泱帝和总管。
听闻这一声,叶端溪笑了。
父皇?多可笑的字眼,何人家的父亲会将自己儿子囚禁,会拿儿子做要挟的筹码。
“陛下是来杀我的吧。”
知子莫若父,同样知父也莫若子。
叶端溪在泱帝身边斗智斗勇这么些年,终究还是对他这父皇了解的。
“陛下既然动手,想必太子康复了。”
身陷囚笼,可仅仅凭借猜测,叶端溪都能知晓他心意,冷下脸的他又恢复往日神色。
在总管搀扶下,走到了囚笼旁,看着里面气定神闲的叶端溪。
“你身上,还是有几丝像孤之处。”
除却嫡庶之分,叶端溪比之叶端玉更像是他的儿子。
或许正因为如此,泱帝才能忍受他与太子均遭遇不测后,五皇子继任泱国皇位。
“若是无皇后母子,你也有机会继任大统,”泱帝在这囚室外头,慢条斯理的转悠着,“论及出身门第,你母亲萧氏不比皇后差,当年孤继位,萧氏也出了不少力气,若是他们安分守己,绝不会有今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端溪在囚室里,听这些丧尽天良的话,控制不住自己想笑的心思,所以,就这样的笑了。
“果然,论及无耻,还是陛下当先。”
此话叶端溪说的咬牙切齿。
他祖父全族的性命,他母妃的死,在泱帝眼中,不过是因他们未能安分守己。
多可笑啊!
“陛下,你可知我若有的选,必然将血肉之中,肖似你的部分,一刀一刀的全都剜掉,”叶端溪转而看着囚室外的泱帝,目带疯狂,“因为我嫌它脏。”
叶端溪此生最憎恨的便是身上的叶氏血统。
他这一辈子,所有感受到的,体会到的真切温暖的情感,都是母亲及萧氏族人给予他的,而叶氏一族,夺走了属于他的所有温暖。
泱帝看着囚室内,目色中尽是疯狂的叶端溪,终究变了神色。
“你没那机会了……”泱帝抬手,示意一旁的总管,“下辈子,再来找孤报仇……”
他要杀了自己的儿子。
若非叶端溪此言,或许泱帝不会这么快动手。
总管在这空中拍了拍手,外头进来三身体健壮的汉子,总管手中端着药碗,打开囚室门,走向叶端溪。
“此生,就算孤负了萧氏,负了你,你安心去吧……”
泱帝站在囚室外,看着三人将他的儿子擒住,压在桌上,强行灌下了毒药。
背在身后的手虽握做一团,却始终没有制止囚室中人。
叶端溪被灌了药,颓然坠地,缩成一团,因为强行灌药,咳了很久。
泱帝只在一旁看着。
“陛下,若有一日……我叶端溪登位,必将泱国改为萧……”
五皇子似垂死挣扎,愤恨出言。
“我会杀了叶氏满门,诛其九族,除了我以外,不许任何与叶氏有血脉关联者存于世……”
断叶氏根本。
泱帝没想到,五皇子会心狠至此,同时又庆幸他还有的选。
“陛下,你其实已油尽灯枯,是也不是……”
叶端溪扶着囚室的柱子,站了起来,眼目俱是狠意。
“你希望的一切,我以萧氏满门作为赌注,必将其一一损毁,一个不留!”
泱帝看着仅仅一墙之隔的叶端溪,疯狂肆意的模样。
突然,他发现了异样。
“你为何……口还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