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原是想着此番结束,便可回到宋府去,谁知孩童的弥月之礼竟还有晚宴!
积攒的勇气早已是散的七七八八,如今实在是不想动弹,只想着让她回家吧,让她赶紧回家吧……
她实在想不通,这古人不最是保守的吗?这些男人在此,她宋念可以理解,他们要同太子多多亲近,商谈着国家大事。
可是为何女子也一并要留下?
一帮大老爷们围在一起喝酒,作甚要叫上小姐姐在这对面作陪啊!
宋念平日里滴酒不沾,即便是公司聚餐,不得已前往,也不会被迫要求她喝酒。
只因除了不胜酒力之外,她宋念对酒水过敏,只要沾上酒水,便会面色潮红,身上出现红色斑点,继而便是发烧大病一场。
当年因她自己也不知会有此症状,在聚餐时不得已喝了半杯白酒,不消半个时辰,她就被同事送往医院。
如今,这身体虽不是她宋念的,可不知为何,一想到当日过敏所受的罪,宋念端起杯子的手就一直在颤抖。
好在她如今在京都名不见经传,无人注意在角落里的她,便可以放心大胆的颤抖,毕竟抖动撒出去的酒水算不得她的错。
这杯是太子殿下举杯,座下所有人都需举杯回敬,女子亦不例外。
好在女子杯中都是桃花酒,度数与对面男人杯子里的酒水度数不能相提并论。
宋念只好将那举杯时抖动剩下的半杯桃花酒颤颤巍巍的抿了一口,余下别人再举杯,宋念便是装模作样的如法炮制。
可即便如此,宋念一直心中忐忑不安,时不时的伸出手来,看看有没有奇怪的斑点出现,待到检查完毕方才悄悄地长舒一口气。
宋念看着头顶月上中天,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宴席快些结束,快些结束,一边自我催眠:她不是宋念,是宋宁,不是宋念是宋宁……
宋念这副神神叨叨,在这角落之中虽甚少有人看到。
可也并非无人注意。
对面的萧素同梁言俱是望见了这一幕。
借着上方太子殿下说话之际,萧素对着梁言轻声说道。
“梁兄,你表妹宋二小姐有些奇怪。”
萧素见着宋二小姐在角落里,每每需要举杯之时,动作十分夸张,白日里,萧素见她还是知书达理,为何会在宴席上如此怪异?
“萧兄,我要醉了,余下的便是靠着你了。”
梁言借着敬酒之机,在萧素耳边迅速说完,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萧素听的是一头雾水。
继而发现更为稀奇的是:原本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梁言,竟是主动的同着身边大人举杯,扬首一饮而尽,很是豪爽!
如此几个来回,梁言酒水倒真的喝了不少,面色及脖颈一片潮红。待到几轮过后,梁言欲再次起身敬酒,竟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身旁萧素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而后颜府下人便是极有眼色的上前来,将梁言搀扶到客房休息。
宴席依旧觥筹交错,交杯碰盏,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宋念本就紧张,一直在自我催眠中,未曾看到梁言被扶下去,而她一直以来都是轻抿一点的桃花酒如今也见了底。“热情好客”的颜府仆役迅速地给宋念又斟了一杯。
老天啊,你杀了她啊!
可惜的是宴席太过喧闹,无人听见她的心声,再一次的举杯之时,宋念已经视死如归。
她原以为不会过敏,可是事实就是最好的打脸证据。
她的手上是没有斑点,可是越来越热的身体告诉她,她又不幸中招了。
谢娘早已被送回医馆,翠翘亦是同其他府门的丫鬟在一处被颜府招待着,她宋念眼下孤立无援。
手中的这杯桃花酿无异于一杯毒酒。
众人已经喝下,宋念端着杯子一闭眼,想着今日她是死定了。
“宋二小姐,请跟我来。”
宋念觉得发出此声的小姐姐,犹如天使,声音好比天籁。
宋念迅速将杯子放下,平复一下心情,轻声朝着身旁小姐姐道谢:
“多谢小姐姐救命之恩,不知小姐姐可否扶我一下?”
她经此大起大落,身体早已支撑不住,方才起身已是硬撑。
听完此语,宋念感受到了腋下多了一只手在支撑着她,十分感激,借着小姐姐的三分力,方才站起身来,状似无恙的走到了宴会的院外,这几步走的她大汗淋漓,举步维艰,如今到了院外,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后脚下一软,身体随之向地上倒去。
宋念知身边小姐姐已是尽了全力,本就不比她高的小姐姐,一路搀扶她到此,体力比她宋念好不了多少。
跌就跌吧,总好过在里头出洋相来得好。
“丫头!”
宋念做好心理准备却是被这一声近在耳边的“丫头”惊着了,继而要跌倒的她也被一双更加有力的手拎了起来。
“表哥,你怎会在这儿?”
宋念见着救了她一条小命的竟是梁言,明明他一直在宴席上,何时出来了,还顺手救了她?
梁言不理会醉鬼,将人扶好,对着带宋念出来的女子吩咐道:
“烟月,扶着表小姐,我们从颜府侧门走。”
宋念只觉得自己被两人架着,脚下甚少沾地,虽扯着胳膊不甚舒服,可好在无需她费力气走路了,便是任由梁言带她出了颜府,等到上了马车,宋宋念早已不省人事。
“你这个醉鬼丫头。”
戳了戳倚在烟月身上的沉沉睡去的丫头,梁言笑着嫌弃道。
马车里的梁言如今面色如常,与方才被颜家家仆扶着前去的休息的梁言判若两人。
他本就对着官场不甚感兴趣,见着丫头怪模怪样,想着丫头多半不喜这场合,便是顺水推舟抽身离开,而后顺便让自己的贴身伺候的烟月将这小丫头捞了回来。
如今人已救出,梁言便想着对着醉酒的丫头嘲笑一番,谁知方才好好的丫头,竟是对此毫无反应。
梁言眉头一紧,起身坐到马车的另一边,将烟月怀中的丫头扶了过来,丫头一近身,梁言便知情况不对,对着外头车夫喊道:
“快赶马车,我们去谢大夫哪里!”
这丫头哪里是醉酒,浑身滚烫,分明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