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吗？”秦悠然定定地看着赫连适，眼泪早已在寒风中风干，“你的母后要杀我，我和她再一次翻脸，不过这次，我不会原谅她的。如果你继续把我留在宫里，我们就都不会好过。”
他悄然地攥紧了手掌，像是在隐忍极大的怒火。因为担心她会出事，他连衣裳都没来及换就直接赶过来了，可他听到的却是她对他之间感情的否定。
他可以容忍她所有的情绪，唯独不能容忍的是，她后悔爱上自己。
低沉的黑眸中闪烁着暴戾的凶光，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近，走到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紧盯着她的目光犀利如剑，苍白干裂的唇微微开启，声音恨然道：“错误吗？如果一开始就是错误，那就让它永远地错下去！”
她不由得一激，目光沉痛地看着他，所以，他是铁了心不肯放过自己？他宁愿互相折磨，也不肯放她离去。她问他：“赫连适，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你自己？”
“你在乎答案吗？”他的眼中布满阴霾，心撕裂一般的痛着。
她的面容微微凝住，眼中闪过一抹黯然，随即又恢复了以往的决绝，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悲伤坚决，“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真的不爱他了，在她发现自己爱不起他的时候，她就不爱他了，她付不起如此巨大的代价。
一声脆响，他的手掌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刮过，她的头不由得偏了过去。他打得并不重，巴掌挥出去的时候便及时收住了力道。他是气急了才会打她，当“不爱”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他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疯狂。
“郡主！”在冰冷的雪地上跪得几乎麻木的茯苓和白芷一声惊呼，心脏几乎快要从胸口蹦出，目光紧紧地盯着秦悠然轻轻颤抖的身体。
“那就互相折磨吧！”他面容紧绷，声音冷酷而无情。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她看着他愤怒离去的背影，眼泪不知不觉地溢出眼眶。
先皇大丧未过，许多事情还未来得及处理，太后依旧住在专属于皇后寝宫的长秋宫，赫连适从萦华宫离开后便直接去了长秋宫。
经过刚才的事情，太后气得几乎要晕过去，此刻正在塌上躺着。他刚走到门外，钱公公急忙上前阻拦，他一个眼神扫过去，钱公公立马闭了嘴，老老实实地退下。
他抬脚跨过门槛，唯一守在太后身侧的侍女凝香急忙向他施礼，然后匆匆退了出去。
他走到床前，二话不说地跪下。侧身对着他的太后背脊微微一僵，随即说道：“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哀家和她之间，皇帝自己选。”
赫连适微低着头，深邃的眼眸波澜不惊，他微微张口，语气恭敬，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强硬，“儿臣不用选，您永远是儿臣的母亲。而她，是儿臣唯一的妻子。”
微眯着眼睛假寐的太后猛然睁开双眼，眼底迸射出无数复杂的光芒，有恼怒，有怨恨，更多的是心痛。毫无疑问，在她和那个女人之间，皇帝选择了后者。
然而，他似乎担心自己表达得不够直接，紧接着说道：“儿臣曾经亲口对悠然许诺，会用一生守护于她。母后深明大义，必然不愿意儿臣成为背信弃义的小人。”
太后闻言，撑肘而起，横眉怒目道：“你……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居然为了那个女人到哀家面前立下马威！”
赫连适已经豁出去了，他知道，如果今天不摆明自己的态度，像今天这种事情，以后还会源源不断地发生。若是悠然像上次那样一心求死，说不定她今天就真的死在了禁军的刀下。而且，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给她难堪，他和她之间的感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即便是母后！
他想，母后是个明白人，她必然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因此不再赘言，径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响头，便不再犹豫地起身离去。
秦悠然不给先皇守灵举哀，朝中百官留言纷纷，而身为先皇之子，又一向对秦悠然没有什么好感的燕王赫连翊更是当着赫连适的面指责她妖媚惑主，大逆不道。
赫连适念在父皇大丧，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秦悠然也的确行为有亏的份上，没有跟他计较，只说秦悠然染病之身不宜靠近先皇仙灵。
他如此堂而皇之地偏袒于她，众人心中更加愤愤不平，奈何赫连适虽登基不久，手上却掌握着绝对的权利，作风又极其强硬，这些人可谓是敢怒不敢言。
一个月的丧期总算在压抑的气氛之中过去，此时元宵已过，大雪早就在盎然的春意之中消融，正是万物复苏之际。
登基大典正式确立下来，尽管朝廷上下颇有微词，但赫连适态度强硬，坚持要立秦悠然为后。他坐在龙椅上，面色威仪，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秦氏是朕明媒正娶的发妻，若朕因为她的娘家倒台而将她摒弃，岂非薄情寡义？朕若是失信于女人，又何以取信于天下？”
强势之中，入情入理，众人皆默不敢言。
事实上，赫连适并不在乎他们心里怎么想，对于大泽臣民来说，他身为一国之君，能否文治武功、安邦定国才是重中之重，至于他的后宫之事，不论合理还是荒唐，过去了便过去了，人们终究会很快忘记。而他们作为一朝之臣，只需要在政事上尽心辅佐自己即可，至于他的私事，且轮不到这些人插手。
立后一事，他事先并没有与秦悠然商量，他甚至都没有事先派人知会她一声。在他看来，此事再顺理成章不过，不论她是否同意，她都必须接受。
其他事情他都可以无条件退让，唯有此事，由不得她。
下了朝，他没有像往日那样直接回宣政殿处理朝政，而是改道去了萦华宫。自上次他愤然离去，他已经足足有二十天没有见她了。
这整整二十天里，她一直都把自己关在房中，据岑豫所说，她房间终日门窗紧闭，哪怕雪后天晴，天气回暖，她也未曾踏出过房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