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轻歌抱着花的手一抖,知道出事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还是害怕秦云冽黑脸的。
有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尤其是恐惧。
人要克服恐惧,那便不是容易的。
“姓吴那小屁孩送的?”秦云冽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那束花。
看倒是不难看,就是俗了。
他伸手把花拿过来,随手扔到旁边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
陈轻歌急忙过去想把花拿过来,却被秦云冽拉住到副驾驶。
“上车!”
“秦云冽,那是别人的一番心意!”
“心意?”秦云冽转头看着她,“好,既然要珍惜人的心意,那你为何瞧不上我的?!”
日落时分,陈轻歌半眯着眼睛,抬手阻挡阳光。
秦云冽逆光站着,他脸上的线条本身硬朗,每一根线条都将他的五官分化得清晰无比。
他这张脸无论怎么看,都比广告上那些奇怪的东西要迷人俊朗。
“我什么时候……瞧不上你的心意?”陈轻歌有些委屈,她从来不知道秦云冽竟然这计较。
她长得小小的,哪怕怀孕四个月,也没有改变她体型多少。
顶多,也就是有点微微隆起的小腹。
“没有?”秦云冽捏起陈轻歌的手,上面空空如也,“我送你的东西,抵不过一束花?那镯子你一直扔家里抽屉不碰,这花到是不辞辛苦要抱着。”
讲不讲道理的?
陈轻歌皱眉,这男人是魔鬼?!
她放在家不戴出来只是因为……
因为她不想戴啊!
哪有什么别的原因!
那么贵重的东西,谁要天天戴在身上?
她现在穿的都是宽松的衣服,裙子,也衬不出这玉手镯啊!
她心里千丝万缕的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不是个会据理力争的人。
我做过最勇敢的事,也就是找梁璐算账,和当初拉梁雯去医院。
其他的时候,陈轻歌再爆发,也就是拿着剪刀去扎像于尧。
现在,面对秦云冽,她又沉默了。
“花你不能丢,但是……”陈轻歌选择妥协,“但是,我明天就戴上它,再也不取下来,可以吗?”
陈轻歌觉得自己卑微到不行了。
但是她突然觉得秦云冽好可爱,竟然计较一束花。
她一直觉得,秦云冽是那种,天塌下来都毫不在意的人。
可是现在竟然为了这种小事,变得斤斤计较。
“你的心意,你不希望被辜负,别人的心意也同样,不是么?”陈轻歌站久了有些吃力,单手撑着后腰。
她眉目间有倦意。
“上车!”秦云冽没再坚持,也没有争辩。
陈轻歌把花放在后座,而后上了车。
不知道秦云冽从哪儿染上的坏毛病,开车的时候只要陈轻歌在副驾驶,就会牵着她的手。
“你不怕交警开罚单吗?”陈轻歌问过。
秦云冽当时笑出了声。
“在安市,不会。”
在拽什么?
陈轻歌翻白眼。
她深知秦云冽不是什么好人,横行霸道谈不上,但总是对很对规矩不屑一顾的。
所以后来她就不问了。
……
秦家。
秦武和萧国远在客厅下棋。
“你够意思了,你们家阿冽好歹知道给你带给媳妇儿,现在孙子都三个了,我们家萧陇你知不知道,他前段时间带了个女的回来,就是姓陆的那女的,性格强势得要命,女人要那么强势做什么,以后不得把我孙子吃得死死的?”
秦武看着棋盘,一张老脸满是褶子。
他驰骋商场几乎一辈子了,最大的敌人竟然是自己的孙子和一个小丫头片子。
“你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品行不端,还在监狱蹲过几年,在里面生了个孩子,还跟一个医生扯不清关系,一直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样啊……”萧国远摸着下巴,“你的意思,你想怎么样?”
“我现在能怎么样?我一把老骨头了,那女人现在肚子里还有阿冽的孩子,阿冽可宝贝了。就算我想怎么样,现在也没有办法!我不能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
“那你的意思……”
“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自有办法把她赶出去,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
秦云冽长得和秦武有几分相像,都是面如刻刀的主。
即便秦云冽狠厉,但秦武的脸上却多了几分老谋深算。
“你这么做,会不会和阿冽翻脸?阿冽的性格本来就刚,现在你非要和他乱来,到时候把他逼急了,就真的连你这个爷爷都不认了!”
“不会的,我这个孙子,我自己了解,他啊……他绝对不可能不听话的。”秦武很有自信,“我这个孙子,在外面很任性,想做什么都不计后果,但是对我这个老东西,还是很尊敬的。我要是真的较真,他会听我的。”
“哎……”萧国远叹息一声,“家务事我也不参与。但是你,自己注意分寸。”
“行了,一把年纪的人了,你也别教育我!”秦武虽然上年纪了,但也绝对不是会磨磨唧唧的人。
他决定的事,雷打不动,不会更改。
……
陈轻歌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说服自己不要哭。
而且,她想好了,不要去接陈捷。
可是,到了陈捷出狱那天,她还是挺着大肚子,让司机带她去了。
路上陈轻歌就在想,一会儿一定要让陈捷先去爸爸的坟前磕头认错。
错在他没有乖乖听话。
陈轻歌在监狱门口等了好久。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
虽然监狱分男女,但是也只是楼不同罢了,都在大概的一个院子里。
平常分开活动,没有接触的机会。
陈轻歌看着铁门里面,整个人都还在发抖。
触景生情,悲情。
铁门冰冷,多少人犯了错,在里面得不到救赎。
或者说,这儿也成了很多人心底一辈子的阴影。
陈轻歌把手放在肚子上,她也想知道,陈捷现在,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有没有洗心革面,这里有没有去除他的一部分戾气和抱怨。
陈捷出来,瘦了不少。
他本来就瘦,现在看起来简直是皮包骨头。
陈轻歌那会儿还在埋怨,现在就开始心疼起来了。
她下车,朝陈捷招了招手。
陈捷穿着白色的T恤,深色牛仔裤,布鞋。
最最简单的搭配。
可能他在十八岁以前,从来没有碰过这些东西。
虽然陈家比不上秦家,但也算是锦衣玉食。
陈捷现在的打扮,完完全全,比不上以前。
陈捷看到陈轻歌,原本有些不屑的眼神迟疑了几秒。
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他今天出狱。
或者说,没有人关心这件事。
陈轻歌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负气一般装作没看见,而后朝后面走。
陈轻歌急忙一会过去。
他走得快,陈轻歌几乎就追不上。
“陈捷,你等等我!”陈轻歌有些着急,“你先上车,好不好,别走!你要去哪里?现在蒋雯也已经进去了,你要去找谁?住哪里?”
陈轻歌的话让陈捷驻足。
他回过头去看着她:“如果我流落街头你是不是很开心?哪有姐姐把亲弟弟送进监狱的?陈轻歌,你不宠着我也就算了,你还把我送进监狱,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的!你在里面待过,你应该知道在里面是什么滋味,你亲手把我送进去,算是报复社会报复到我身上来了么?”
陈捷的话如同五雷轰顶,轰炸在陈轻歌耳朵里。
她没想到,陈捷真的不知悔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陈轻歌皱眉:“我不指望你原谅我,但是……你先上车,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