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越来越急,陈轻歌满头大汗。
她理智地知道,自己现在完全就不适合迎难而上。
梁雯已经疯了。
她为了勾上秦云冽已经不择手段。
信息发出去,陈轻歌双手贴在胸口平复呼吸。
外面好多进卫生间来的人都吓得尖叫着出去。
直到外面又是另一波吵闹,陈轻歌听到服务生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先生,给您带来困扰了。这位小姐,请您先出去。”
“我不,我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她就在里面!”梁雯疯了。
她完全丧失了理智,疯狂地踹门。
还好,最后被人拉了出去。
“姐,你在里面吗?开门,是我。”
陈轻歌眼泪顺着眼角就下来了。
她闭着眼摸到门锁,拧开。
看到吴越橪的时候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姐……姐……”
……
“我说过多少遍,不能让她出去,不能让她离开医院!”
“对不起,蒋医生,是她一再说出去有急事,我们才……才……”
蒋逸旻指着病床上的陈轻歌:“才什么?这里每天要求想出院的病人数不胜数,你们每一个都允许他们出去?”
小护士吓得直往后退。
“说话,她出去为什么不跟我说?”
小护士从来没见过一向脾气温和的蒋逸旻这般凶悍。
她们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懵得不知所措。
陈轻歌闭着眼,喊了声:“逸旻。”
蒋逸旻跨步过去,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你怎么样?”
“逸旻,把手机给我,我要给秦云冽打电话,把手机给我!”
陈轻歌现在迫切地想要告诉秦云冽这消息。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无关她和秦云冽之间的恩怨。
纵然一个朋友这样被骗,她也会很快告诉他。
这不是被骗钱的事,也不是小骗局。
这关乎到,梁璐和一个孩子的命。
也关乎到,另一个还没有被坑害的孩子的命运。
如果能够阻止,她一定要阻止。
一定要阻止梁雯犯错。
能阻止的人,只有秦云冽。
她现在有点后悔,那天在医院她为什么没有多坚持一下,如果她多坚持一下,或许就可以知道梁璐其实没有怀孕。
或许,事情就不会到现在这一步。
“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的事不要管了,工作室的事我和乐乐会照顾好的,不懂会来问你,你好好休息就好了。”吴越橪想到陈轻歌刚才晕倒的样子就惊魂未定。
还好,他足够高,力气足够大。
一路把她从女卫生间抱出去打了车。
“把我手机给我!”陈轻歌坚持。
吴越橪看了蒋逸旻一眼,不敢轻举妄动。
他每周都和蒋逸旻见面,现在是真的有些怕他。
蒋逸旻给他做心里辅导的时候虽然很亲和,但是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严肃的。
所以,他有些害怕。
“给她!”蒋逸旻竟然轻松同意。
吴越橪有些意外地把手机拿出来递给陈轻歌。
大概蒋医生知道,若是不满足姐姐这个要求,她会更执拗,也会心里踏实不下。
陈轻歌拿过手机拨号的时候熟练到她自己都害怕。
她没有存他的号码,到现在都没存,但是记了好几年的东西,她再也不会忘了。
“喂?”秦云冽声音一如既往地凉淡。
他没听说在餐厅发生的事?
梁雯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不知道?
陈轻歌耐着性子:“我有话跟你说。”
“说。”秦云冽似乎对她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陈轻歌有些紧张,她不能只说,只能委婉:“你带梁雯去产检了么?”
“怎么,这么关心我跟她的孩子?”
意料之中,秦云冽开始嘲讽。
陈轻歌抿嘴,抑制住心里的难受,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定了定神:“我只是建议,你带她去产检一下。”
“陈轻歌,你自己都坐轮椅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管好自己!”
秦云冽说罢将电话挂断。
陈轻歌听着忙音,一阵发呆。
是,她都坐轮椅了,有什么资格,去多管闲事,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别人?
陈轻歌有些难受,表情呆滞地把手机递还给吴越橪。
“姐……你休息吧!”
“你回去吧!”陈轻歌有些难过,说话都迟钝了许多。
她的思维和舌头仿佛都打结了,完全不管用了。
“电话也打了,还不睡?不死心?”蒋逸旻替陈轻歌拉好被子,“好好休息,再让我知道你偷偷出院,就住我家里去,我亲自照顾你。”
吴越橪听了,吓得不敢看陈轻歌。
他见识过蒋医生的厉害,要是姐姐落到他手上……
“我不会了。”
陈轻歌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四个字。
但是她确确实实已经无话可说,
原来她做的事,只是自己一头热。
秦云冽压根就没有在意。
或许就算秦云冽知道梁雯是骗他的,他也不会在意。
因为那个人是梁雯。
梁雯似乎手里有免罪金牌,她可以逍遥法外,肆意妄为。
她陈轻歌就不行。
陈轻歌随便做点什么,就罪无可恕。
既然如此,她管秦云冽做什么?
她还是安安静静地等腿好了,扒到证据,洗清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吧!
……
陈轻歌出院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本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大概得在医院待三个月。
但是她熬不住了,坚持要出院。
蒋逸旻也没说什么,点头同意,
不过,他有他的条件。
陈轻歌必须住他家里。
“逸旻,我不想麻烦你。”陈轻歌并不同意,“我以前确实麻烦你太多了。”
蒋逸旻却态度比她更坚定。
“我已经跟医院休了年假,可以照顾你,一个月时间。等你脚好了,我自然会放你走!轻歌,我这不是逼你,我是真的担心你,我怕你自己又不好好照顾自己。”
“可是……”陈轻歌不再坚持下去。
蒋逸旻把话都说到那份上,年假也修了,她没有必要再拒绝。
那么多天都是他在照顾,也不差这么一个月。
“好,只是我有时候还是得去工作室,已经耽误两个月了,我怕工作室那边乐乐跟越橪搞不定。”
毕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做事她不太放心。
“你放心,陆晚晚有安排。”蒋逸旻似乎什么都不会同意陈轻歌做。
他只希望这段日子,她待在家好好的。
陈轻歌无奈,只能闲着在家里尝试着走路,歇着的时候就拿蒋逸旻的书看。
他看的书很杂,除了医学专业的书,还有各种类型,涉猎广泛。
不过,她只是挑了一些简单的文学作品。
原本只是当做故事在看的一本书,看到她自闭。
那本书是一个日本作家的作品。
里面有一句让她久久无法喘息的话: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虽然她写不出这样的话。
可是当年她在监狱里的时候,她想过,为什么她会是一个人。
生而为人,就注定有一些束缚和规矩,就注定有人性。
当时她没有抱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放弃做人。
那天,蒋逸旻回来便看到陈轻歌泪流满面。
“怎么了?”他放下水果,看到陈轻歌手里的书。
陈轻歌仰起脸:“他自杀大概也是因为,过得太不好,又看得太透了吧!”
蒋逸旻一把将她手里的书抽走:“文学作家就容易矫情,自以为看透人生,无望一切,实际上最容易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跟生活过不去!你没事看看电视剧,动画片也行。”
陈轻歌:“……”
她眼看着蒋逸旻把那本书带走,虽然被蒋逸旻逗乐,但很快又收起笑。
谁说那是矫情?
那或许是一个作家,在往割自己身上的肉。
每个字,是一刀。
直到他将自己能给的,都掏尽。
他的使命和生命,同时归于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