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市，陈轻歌终于有了真实感。
但她没想到，秦云冽竟然叫她带上吴越橪。
“既然跟吴老板有合作，他想让我带带吴公子，那就带上。”秦云冽的原话似乎不太介意，“我给他安排了职务在公司，如果他找你，你就带着。”
“你说什么？”陈轻歌皱眉，她不喜欢有人给她安排任务，“我还有工作。”
“让他去你工作室帮你做事！打杂联系客户，怎么安排下属需要我教你？”秦云冽扯松领带，“他的工资我出，顺带每个月给你涨点零花钱？”
秦云冽的嘴角往上勾着，他是想好了的，并不会被改变。
“你为什么替我安排好了？”陈轻歌很讨厌这样。
秦云冽一句话把她堵死：“你自己不会安排。”
“但是我的工作室现在不缺人，也没有扩招的打算，人太多我会手忙脚乱。”
“慢慢习惯，工作室不可能一直这个规模。”
话说出来，陈轻歌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工作室总要一点点做大，人以后也会越来越多，可是以后需要人再招就好了，带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算怎么回事儿！
……
秦宅。
陈轻歌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头疼得要命。
“橪橪小叔，我的玩具你要玩吗？不过那些都是我小学前玩的了，现在我没什么兴趣在那些幼稚的东西上花时间。”
陈晨一本正经聊天的样子让陈轻歌忍不住把头撑着，不断按揉太阳穴。
“好！”吴越橪态度很平淡，跟之前压根就不太像。
陈轻歌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吴越橪脸上是有表情的。
是那种年少眸子里带着促狭光芒的表情。
可第二次见面，他就变了。
“哥哥，你以后就住我们家吗？”
“不住，我买了房子在隔壁小区。”吴越橪的语气没有一丝活力。
陈轻歌是过来人，也是个聪明人。
她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秦云冽纵容那些小孩子把吴越橪带走，就已经算是毁了这孩子了。
吴越橪的脸上看起来几乎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脸上应该有的表情。
陈轻歌忽然想到，当年她进去情绪不对的时候，跟他现在差不多年纪。
她盯着吴越橪看了好一会儿。
“哥哥，我们要节俭，你可以跟我们住一起哦！”
吴越橪没说话。
“哥哥，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在国外。”
“妈妈呢？”
吴越橪沉默，没有再回答，双眉已经耷拉下来，笼罩一层阴影。
陈轻歌心口一闷，曾几何时，她提到自己的妈妈，也是以沉默为终点。
她看着吴越橪很久，最终是妥协了。
捏着手机上楼给蒋逸旻打电话。
“逸旻，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打扰你了。”
蒋逸旻周丽捏着鸡蛋正准备往油锅里敲，听了陈轻歌的话，立刻把鸡蛋放下了。
“怎么了？”他知道陈轻歌一般不会打电话给他，没事只会在微信问候而已。
陈轻歌托着额头，坐到床边：“有个孩子，二十岁，心理肯定有问题，不确定他经历过什么，但事情不简单。”
蒋逸旻一听不是陈轻歌和陈晨，松了口气。
他问：“他是你什么人？”
陈轻歌皱起眉想了想：“弟弟吧！”
蒋逸旻立马反应过来，继续敲鸡蛋到锅里。
“秦云冽的弟弟？”
“算是吧！”陈轻歌懒得解释这么多，是什么关系不重要。
蒋逸旻开始煎蛋，电话里一阵滋滋声：“那你希望我帮忙？”
“嗯，毕竟才二十岁，要是现在开始解决问题，还来得及，再晚就……”
“好，什么时候带他来见见我。”
“你……确定你……”
陈轻歌知道，虽然蒋逸旻目前是外科一声，但他在心理学方面也非常厉害。
她当初，就是因为有蒋逸旻在，所以才得以稳定。
“周一下午，周三上午，周四上午，时间留给你，你挑一下提前告诉我。”蒋逸旻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陈轻歌这种态度，不愿意再多听她说半个字。
陈轻歌挂了电话，什么都没说。
夜晚躺在床上，陈轻歌辗转反侧。
脑海中就是吴越橪那张脸。
是秦云冽，是秦云冽让他变成这样的。
秦云冽做事真的不懂分寸，伤及无辜。
明明是商业斗争，生意上的纠缠，却伤及无辜，让吴越橪埋单。
陈轻歌心头起了无数个窟窿。
这些窟窿是她曾经的那些日日夜夜留下的玩意，好不容易补回来了，好不容易带着疤痕平整一些，又突然被人一块一块把伤疤的痂揭开，血流不止。
她难受得蜷缩起来，脑子里像装了无数只蜜蜂，一直在嗡鸣。
想起秦云冽说抽屉里有药，可她偏偏不想吃。
越是应该吃的时候，她越难伸出手去触摸抽屉。
就好像明明救命稻草在面前，她却选择自溺。
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她都没有知觉。
就醒来的时候，头剧烈地疼，陈轻歌第一时间给蒋逸旻发了信息，约了最近的时间。
然后，她打给吴越橪，号码是陈姨告诉她的。
“姐姐！”吴越橪声音太清透，清透里带着一丝沉。
陈轻歌心口一紧，眼前出现的却是陈捷的脸。
她眼泪一下子包不住了：“你在哪里？过来找我。”
“姐姐，还是你过来吧！我发地址给你。”吴越橪的语气有些不太对，鼻音越来越重。
陈轻歌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急忙把头发扎到脑后，捏着手机就跑出去。
在这一刻她下意识忘了自己压根就跑不快。
等打车到了吴越橪发的地址，陈轻歌已经浑身是汗，即便已经深秋。
吴越橪的住处门没关紧，她进去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吴越橪。
心里一沉，随后急忙往浴室跑。
“啊……”陈轻歌捂住耳朵，吓得浑身发抖。
浴缸里，吴越橪把自己的头套在塑料袋中，紧闭着眼，塑料袋都瘪下去了，紧贴着他的脸。
陈轻歌软着腿跑过去，手忙脚乱解开塑料袋。
一边用手轻轻拍打吴越橪的脸，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吴越橪，吴越橪你……”
她不会骂他神经病，她不会发火，她不会怪他。
因为她懂他。
她懂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切身体会，深有所感。
吴越橪的脸毫无生气，陈轻歌的脸越来越热。
她眼花缭乱，看手机都费劲。
“吴越橪，你要是有事，我就把秦云冽剁了。”
她明白这种痛苦，所以她偏心吴越橪。
况且吴越橪是个局外人，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欺负。
……
陈轻歌在急诊室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医生出来。
“病人抢救过来了只是，他……他这种情况不适合独居！希望你梦能找个人陪着他！你们也真心大，把有心理障碍的人自己仍在一边！要不是今天……”
“红大夫，你去看看602的病人，这里有我！”蒋逸旻忙完一台手术就跑过来了。
陈轻歌听到蒋蔚然的声音像听到救世主的声音一般，立马回头。
蒋逸旻轻轻搂着她肩膀以示安慰：“没事，不怪你，你也不知道！事发突然！”
“我也不知道他……”
“这孩子到底什么情况？我看他才二十岁，而且感觉家境不错，能在你家附近买楼，还自己住……”
陈轻歌叹息一声：“秦云冽作的孽，为了一桩生意，把他当成牺牲品，交给一帮混混，然后就成这样了……弄自闭了。”
“你想赎罪？”
“不是，我只是想起了我当年……”陈轻歌的心一直被人揪着，“我……我也没有母亲，很小就没有。”
陈轻歌声音越来越小：“秦云冽做的这些事，报应到儿子身上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想那么远！”蒋逸旻苦笑着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