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轻歌双眼发红,看着吴越橪有了重影。
“工作结束了!”陈轻歌呼吸很重,“今天是你去找蒋医生的时间,你在工作室待着做什么?”
她和蒋逸旻说好了,每周留一两天时间让他休息,去找蒋逸旻。
“我,我自己在家睡不着,在这里舒服一点。”
“我是说,你该去医院!”
吴越橪立刻没了声音。
“我不去,我不想去。”
陈轻歌调整呼吸,试着站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道理。
毕竟她连自己的事都顾不好。
“姐姐,你为什么喝酒?”
“放松一下。”陈轻歌把地上的空酒瓶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双腿麻着往外走。
吴越橪见她要离开,立马急了。
他原本今天没有奢望能见到她,可她一觉睡醒,发现她在。
这种惊喜感,哪怕她不是来看他的,他也喜出望外。
“我陪你!你等着,你等着啊姐!”
吴越橪摸了摸上衣兜转身跑出去。
陈轻歌腿麻,走到沙发处坐着。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她已经隐隐觉得不对。
十来分钟后,吴越橪抱着一箱子啤酒闯进来。
“姐姐,我陪你喝酒!”
陈轻歌鼻子立刻酸了,这白痴是去买酒的!
“我喝不了了!”陈轻歌皱眉。
“那我喝。”吴越橪咬开一瓶啤酒,咕咚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我没病,只是不想活了。”
陈轻歌“嗯”了一声,没说话。
“你不骂我?”
陈轻歌摇头。
她骂他做什么?她没有资格骂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很有用的人。
连跟人合作都学不会,她还能做什么?
陈轻歌陷入颓丧。
“我妈妈本来不喜欢我爸的!”吴越橪自顾自地喝酒,“只是那时候,我妈家穷,需要钱,我爸刚好有钱。我妈在我家,没有一天开心日子,本来很早就想一走了之,但是有了我,就一直拖着没走,再后来,她去找寻自己的幸福了,我爸找到她之后,就各种威逼,把我妈逼死了。”
吴越橪本来有些意识模糊,但她听了吴越橪的话,立刻挺直了背。
她深知,他的家境无话可说。
所以,她也纳闷他为什么到了借钱的地步,而且还是借高利贷。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了点猜测。
“我恨他,所以我不要他的钱,我想经济自由,就去借钱创业,所以……”
陈轻歌眼眶发热,要是陈捷有他这般自觉,有他这般争气,那他也不会落到进监狱的下场。
“那天发生了什么?你愿意说吗?”陈轻歌试探性地问倒。
她俯身拿了瓶酒打开:“其实我有一个弟弟,如果他有你一般的血性,也不会混到监狱去。是我亲手把他送进去的。”
陈轻歌喝酒不大口,又苦又涩的味道灌进嘴里,舌头麻了半截。
“可即便这样,他也还是我弟弟,这改变不了。”
“姐姐,你可以选择远离他!就像我要远离我爸!”吴越橪的想法很简单。
他以为,只要距离足够远,我那两个人就可以没关系。
陈轻歌嘲讽一笑:“不可能的,你应该知道,你刚才都称他‘爸’,这层关系,是客观的,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不管你离他多远,不管别的,他是你爸就是你爸!这改变不了!就算你不认,在医学上,生物学上,他也是你爸爸!”
陈轻歌突然声音很大,把吴越橪吓得都不敢喝酒。
在这个不大的工作室内,两个人的聊天话题实在实在太过沉重。
“姐姐,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在除此之外,跟他没有关系。”
“你以为可能?”陈轻歌眉梢挑高,“到你出事,最着急的还是你爸爸!”
“那是他怕我死了,他后继无人!”吴越橪虽然年纪小,但他心里很明白事。
家事永远是无法用客观去衡量的。
陈轻歌偏偏谈得理智。
“不,我再不想承认,我弟弟也是我弟弟,他再差,还是我弟弟,我只能希望他好,我不会希望他远离我活着,按照我主观意志来任性不承认他是我弟弟。”
陈轻歌把酒喝到一半:“我不承认没有用,他是我弟弟,就是我弟弟。他也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是,他始终是我弟弟。”
陈轻歌的话发自肺腑。
吴越橪年纪小,他不太能理解陈轻歌话里的意思。
她说的当然没错。
这世上所谓的跟亲人的仇恨,因为那一条血脉,就变得朦胧,也变得复杂了。
吴越橪闷不吭声地喝酒:“如果我不在了,他应该才知道自己有多对不起我妈!”
“如果你不在了,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还有你这条命。”
“姐姐……”
“怎么?”
“如果妈妈没走就好了,不管她在哪里,活着我就安心。”
陈轻歌以前,也这样想过。
如果妈妈还活着,那多好。
只是事实是,妈妈没活着。
她没有这个机会。
“姐姐,其实遇到你之后,我就没那么想她了。可是你已经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宝贝,我好像,来得太晚了。”
陈轻歌真的想一巴掌拍死这孩子。
“行了,我后面几天休假,你也休假吧,记得去找蒋医生,他是我很信任的人,会很耐心的帮助你,你踏踏实实去。”
陈轻歌起身走到门口。
“你早点回去。”
“好!”吴越橪耷拉着头,他知道陈轻歌听着那句话会走。
但他也不是个,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人。
所以,告诉她比不告诉她,要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不少。
……
陈轻歌一开始还好,刚下楼打到车就开始上头。
她醉酒的经历不多,但是这下酒劲上来,她胃里突然难受得紧,翻江倒海都是最轻微的形容。
秦云冽听萧陇说陈轻歌今天被陆晚晚骂了一顿,立马给陈轻歌打电话。
可她白天开会的时候就把手机关了,一直没开机。
秦云冽打给陈姨,陈姨说陈轻歌没回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萧陇说那个女人挨了骂会有些心疼。
想起那女人的脸,他不用想也知道,陈轻歌挨骂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一定,惨不忍睹。
而且,还很委屈。
但她不会跟任何人说,就自己躲起来,憋在心里。
当年,于尧欺负她,她不也没说?
尽管那时候,他不爱她,甚至有点厌恶。
但他们是夫妻,他不会坐视不管。
秦云冽想起那段录音,心头发闷。
这么多天来,他虽然让吴老板盯着于尧,但于尧一天不出点事,他就难泄心头的火。
他每次一想到陈轻歌叫过别人老公,即便是在喝醉的情况下,也觉得恨不得掐死她。
所以这段时间,他对她若即若离,一面忍不住心底的冲动想靠近她,另一方面心底却又抑郁难平。
时隔几年,就算现在他去质问她,她也只会觉得他太斤斤计较。
更重要的,那是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秦云冽开着车往回走,那女人除了秦宅,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可他到家里,找了一圈,人却不在。
他刚重新回到门口准备开车去工作室看看,就看到陈轻歌一摇一晃地走过来了。
“喝酒了?”秦云冽站在原地没动。
陈轻歌在车上眯了一会儿,现在更难受了。
她醉眼朦胧地看着秦云冽,嘴上笑着。
“我放假了,喝点酒有什么问题吗?”陈轻歌拎着包,她的右脚本来就不方便,现在重心不稳,走得实在有些艰难。
秦云冽皱起眉没说话。
她还不打算告诉他实情了?
挨骂了就挨骂了,扯什么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