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觉,这一生她就注定被折磨。
若是以前,她肯定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再也不去面对秦云冽。
可是这天,她忍着腿疼,一步步走往回家。
就像是惩罚,也像是赎罪。
如果有可能,她愿意做一个虔诚的忏悔者,用后半生去赎她的罪孽。
……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陈轻歌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肿。
有时候也恨自己矫情,恨自己没用。
只能说,她已经尽力善良,但是老天爷还是对她偏颇,不想让她好过。
一路,恍恍惚惚,到了家。
开门进去,秦云冽并不在。
今天公司有例会,他的现在应该是在公司的。
陈轻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发抖。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穷途末路。
好像整件事,追根溯源,就是因为她喜欢上了秦云冽。
秦云冽是个闪闪发光的人没错。
但是,她可能真的没这个命,跟他在一起。
如果真的是秦云冽害了爸爸,她第一就没办法原谅自己,第二没办法原谅秦云冽。
她知道,那时候,秦云冽是恨她的。
他恨她,被迫放弃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那个叫梁璐的女人。
他恨她,强行闯入他的世界,还剥夺了他的婚姻自由。
这对秦云冽这样性子的男人来说,毫无疑问是恨她的,没有别的理由。
陈轻歌记得小时候读过一句诗:【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耐人寻味的一句话。
如果真的可以报之以歌,那这痛,一定没有痛彻心扉。
一定还给人留了喘息的余地。
陈轻歌闭上眼,她现在痛不欲生,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自责。
爸爸的死,实际上,是跟她有关的。
如果不是她,秦云冽不至于害了爸爸!
她埋着头,颈椎骨痛到快要断裂,可她很固执地希望它再痛一些。
可她的头越来越晕,越来越晕。
一瞬间,她忽然不想面对秦云冽。
如果他回来,那第一句话,她该说什么?
陈轻歌不知道。
她一想到他当时为了她毫不犹豫就捅向了自己,就没有办法质问她。
可是,同时她也没有办法和他好好相处。
所以陈轻歌在强迫自己面对的第三个小时之后,选择让自己逃避。
她实在,无法在看到秦云冽的时候,不落泪。
她也无法在跟秦云冽讲话的时候,不哽咽。
陈轻歌泪眼婆娑,委屈地小跑出去。
……
她的右脚越来越痛,站在路边打车,也等了好久。
就在她打算用手机打车的时候,一辆灰白色的车子停到她面前。
车窗按下,陈轻歌看了好久,迟疑地先打招呼。
“逸旻……”
她之所以愣着,是因为她看到了副驾驶的青青。
印象中,青青是喜欢蒋逸旻的。
现在他们两个以这种方式出现,也实属正常。
蒋逸旻老大不小了,他谈恋爱,陈轻歌很替他高兴。
“脚伤又复发了?”蒋逸旻皱起眉,“轻歌,上车我带你去看看。”
“不……不用了,一会儿有人来接我!”陈轻歌急忙推脱。
即便她现在确确实实把蒋逸旻当做朋友,没打到车,麻烦他送她去医院也并不是什么越界的事。
可现在他女朋友就在副驾驶,陈轻歌就不想打扰。
她不愿意再犯以前的错,不想再和有女朋友的男人接触。
哪怕蒋逸旻和秦云冽,情况不同。
“上车,你看你都站不稳了,咬着牙,没关系,我和青青都没事,你上车,我们送你去医院。”
“轻歌姐,你上车吧!”青青在副驾驶说话了。
她知道陈轻歌一些事,也了解她和蒋逸旻的关系。
虽然,每个女生都会计较。
但是她不同,她是亲眼目睹他们的纠葛,也明白不是她介意就算作没发生。
陈轻歌犹豫了一下,还是上车了。
毕竟她现在真的疼得厉害。
车内的气氛很微妙,蒋逸旻放起了轻音乐。
其实陈轻歌也有好久没见过蒋逸旻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
不过她很清楚,蒋逸旻并没有不希望她好。
他对她的恩,她永远记着,永远还不清。
“轻歌,脚怎么回事?”蒋逸旻担忧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陈轻歌脑子到现在都是嗡嗡的。
她能接受所有不好的消息,唯独两点。
一,陈晨出事。
二,秦云冽跟爸爸的死有关。
陈轻歌从小,不是爱哭的人。
但认识秦云冽之后,她最多的情绪是难过,外化表现则是哭。
她认识秦云冽之前,爸爸怎么舍得让她哭。
……
到医院检查,青青和蒋逸旻全程陪同。
“你若是再不引起重视,你后半辈子就得拄拐杖!”主治医生很严肃地警告。
陈轻歌在心底冷笑,她不是不重视,她是无法重视。
现在她只想知道,爸爸和秦云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她又怕自己的不冷静,伤害了秦云冽。
万一,万一只是陈捷那混蛋的一面之词呢?
陈轻歌内心错综复杂的情绪和想法,令她无法很好地判断自己应该怎么办。
直到旁人走了,青青也出了门。
蒋逸旻坐到床边,低声询问。
“怎么回事?”
陈轻歌摇头,蒋逸旻知道她所有的过去。
现在她无助地看着他,想了好久,却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现在蒋逸旻有他自己的生活,不应该再影响他。
陈轻歌摇头,又摇头。
蒋逸旻乐了。
“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坚强了?”
陈轻歌听懂他是在嘲讽自己,但她也知道他是出于一片好心。
“说给我听!”蒋逸旻长得白净,是典型的阳光俊朗的医生形象,“我都听说了,你好秦云冽关系很好,他安排你去他公司了。”
陈轻歌也没有惊讶,她知道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会时刻保持距离地关心她,那一定是蒋逸旻。
“我父亲,当年车祸,意外身亡。很可能是……秦云冽做的。但是逸旻,我不敢,我不敢求证。”陈轻歌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悲哀。
她的幸福来之不易,她的痛苦却来得如此轻易。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蒋逸旻,拍着她的肩膀,叹惋。
“轻歌……”他忍了又忍,最终道,“你先好好养伤,冷静想一想该怎么去找突破口!毕竟叔叔走了这么多年,人应该往前看!”
真相,往往是让人难以接受,特别残忍。
陈轻歌双眼模糊,却把眼泪忍了回去。
她不想轻易落泪,尤其是在蒋逸旻面前。
她知道他在意她。
“想哭就哭吧,哭够了就睡会儿,睡醒我们一起想办法。”
……
半梦半醒,陈轻歌并没有真正睡着。
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中她自己在想。
意识里,有小时候,爸爸带她去公园的画面。
爸爸花了很多时间陪她,尤其是在她的童年时光。
只是,突然,他在梦里,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陈轻歌想跑过去抱住他,但怎么喊,他都往前走,不理会她。
“爸……”
陈轻歌大喊一声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她躺在病床上。
“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护士过来,“我帮你调了静音。”
“谢谢!”陈轻歌坐起来,拿过手机。
三个未接来电,秦云冽打来的。
她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突然间觉得好陌生。
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回过去。
陈轻歌心里越来越难受,像堵着一块石头,怎么都没办法把它挪走。
刚才那个梦,意味着什么?
陈轻歌说不上来,她只是感觉,这一刻,连呼吸都很难受。
窒息感越来越浓,手指按在屏幕上,也不停再抖。
恰好,秦云冽的电话,再次打来。
陈轻歌接过,眼眶热热的:“怎么了?”
“在哪里!”秦云冽的声音明显是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