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楚宴不止来了一次，跟在太监的引领之下。
不过半会儿就拐过了长而幽深的甬道。
宣政殿，卫凌烨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王冕，威严尽显。
太监躬身进去轻声禀告，只见男人蹙起剑眉抬头。
唇角似掠过波澜，似笑非笑道，“传她进来。”
来人领命退去，楚宴漫步进来。
伴随来人步子声近，卫凌烨动作微顿，不知为什么忍不住抬头看去。
只见来人头绾垂髻，单钗了只碧玉兰簪，身上套了白色素腰拽地长裙。
不知为什么，令他不由自主想到多年前妘后生辰那日。
也是如今日这般宛如空谷幽兰。
只不过，她似乎消瘦了许多。
“臣妇卫楚氏参见陛下。”
楚宴屈礼，主位上的人回了神，让她起身赐坐。
那人又笑，“难得晋王妃进宫，朕甚是欣慰。”
“这不知道的，抗旨不尊还以为晋王等人狼子野心有谋逆之疑。晋王妃说朕说得可对？”
他话里所言，自是那日卫煜抗旨一事。
楚宴倒是没想到这人还记着。
“陛下严重了”
她面不改色，尽量稳定了声道，“臣妇等人岂敢抗旨不尊，实乃那日臣妇身子不便进宫。王爷情急之下才失了分寸。”
她这么说，男人浅笑不语。
他是没料到楚宴会如此维护晋王。
“晋王妃倒真是与王叔恩爱非常，不过朕近日却听闻王叔纳了位美妾，其宠爱不亚于在王妃之上。”
果然，听见这个。
楚宴明显身子一僵，脸色不自在变了。
那人又道，“不仅如此，朕还听闻了一笑谈。王叔亲自逼迫王妃落胎不知此事真假？”
这是明摆着重揭她伤疤了。
楚宴不知为什么这人会提及此事。
她目光微冷，毫不畏惧看向他，穆然冷笑，“陛下今日召臣妇进宫难道是过问臣妇家事？”
她不愿多说，更愿提及那段过往。
卫凌烨瞧着她这般心底已经有了定论。
不过，如今他倒是对这女人愈发感兴趣了。
能几次三番剔除掉他的棋子，显然是聪颖过人。
如此机智的女人，更不能放任在卫煜身边。
否则，迟早会成为卫煜手中的一把利器。
不过他倒不介意收为自己所用。
“晋王妃当真不恨吗？”
卫凌烨突变了口风没搭话，起身朝楚宴走来。
似笑非笑道，“能容忍王叔为了其它女子逼迫王妃落胎，楚宴你当真不恨？”
他这样说，楚宴浑身发颤。
只觉血液凝固，心口发痛。
恨吗？
怎么能不恨？
她恨卫煜对她的不信任，恨他因为姜婉一句话便亲手扼杀了她的孩子。
如此，又岂能不恨？
可这又如何？
她的孩子，始终被扼杀了。
“楚宴，你骗不了朕。”
卫凌烨冷笑，“你眼中的不甘与恼怒太过深邃。”
他如此作为，楚宴又岂会不明白他的居心。
她不想再继续绕弯子，直言问他，“臣妇愚钝，还望陛下明示。”
“晋王妃当真聪明过人。”
他毫无意外，轻抚长袍，目光幽深看她，“朕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如今朕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和报仇的机会。当然你也可以离开晋王。”
楚宴皱眉，极为诧异，似没预想到。
难道他费尽这么大周折不是为借此软禁她威胁卫煜？
猝然，她又想起什么。
似自嘲不已。
想来也是，卫煜如今最在意的人当属姜婉。
卫凌烨召她进宫想必也是毫无用处。
这盘棋，他终究是打错了。
“陛下此言何意？莫不是要我离开晋王府？”
“朕说过，给你两个选择。”男人不愿废话。
楚宴却来了兴致，套他话，“若臣妇都不呢？”
卫凌烨拧眉目光阴狠看她，把玩手中玉扳指。
“楚宴……你在挑战朕的耐心。”
那人嗤笑，“若不，朕不介意送你与那未去世的孩子团聚。”
这话里意思已经够明显。
“不过……”
他蓦然掐起她下颚，“或许你可以选着归属于朕麾下，以此炸死远离晋王府。”
对于如此聪颖的女人他到底是欣赏不舍的。
或者说，更期望看着楚宴亲手杀了晋王。
看着晋王痛苦万分，被自己所爱之人弑杀的场景。
这才是卫凌烨真正想看见的。
这场戏，注定还没有落幕。
楚宴闻言冷笑，一把移开下颚，将那人手甩开。
眼底无喜无怒亦无悲。
这反应，倒是令卫凌烨摸不着性子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楚宴如此大胆反应，倒是令他更对这人感兴趣。
“怎么？晋王妃这是不愿意？”
“还是……”卫凌烨迟疑，“愿意以一己之身共赴黄泉。”
他似乎已经没耐心，目光灼灼看他，“楚宴，朕说过别试着考验朕的耐心。”
如此调钻油盐不进的女人，卫凌烨倒是头一次见。
“臣妇不敢。”楚宴面不改色。
猝然抬头看他，迟疑道，“只是臣妇不解，恕臣妇多言。”
“但说无妨。”
卫凌烨轻抚长袍回归主位上。
“如此，恕臣妇斗胆了。”
楚宴道，“臣妇自知愚钝无过人之处，试问陛下为何如此助我？”
“还是想将臣妇收为己用，利用臣妇对付晋王？”
她如此伶俐，岂会看不透这其中关键。
“若是为此，臣妇恐怕会让陛下失望了。”
她这样说，卫凌烨已经知晓答案。
此女确是聪颖过人，但竟敢如此坦率回话，倒不得不令他多看几分。
“哦？”
穆然，他起了兴致，状似无意道，“晋王妃当真不恨？”
楚宴眸光一暗，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那人又道，“朕不急。”
“朕说过会给你时间让你考虑，你且先退下吧。”
这是打定主意让她选择了。
如今卫凌烨为帝，就算是她不愿恐怕也没退路。
“臣妇告退。”
楚宴没有多留告退离去。
她又岂会不知卫凌烨用意，原以为是以皇后病重为由召她进宫借此牵制。
倒是没想，竟企图以此来利用她去对付卫煜。
未央宫，绣九凤软塌上，长孙云听着婢女方才在宣政殿打探的消息回禀。
眼底恨意逐渐加深，捏紧了绣帕。
好个不要脸的贱人！
竟勾引陛下勾引到宫里来了。
她非弄死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