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栩栩听着季夫人说话觉得头皮发麻，对于笑里藏刀的人，她向来是惧怕的。温柔的蜜饯里面，永远不知道藏着的是怎样一颗致命的毒药，这样致命的东西偏偏让人防不胜防。
安琳琳见势，迎上一张笑脸道：“婆婆若是不嫌弃姐妹们扰了您的清净，就让她们多陪您几日吧。”
季夫人笑起来：“那敢情好，不知你们两位住得可还习惯？”
“四妹跟我关系好，夫人您又如此和善，我觉得比家中住着还舒心呢。”安姣姣掩口笑着，安栩栩看着这一派和睦也露出微微的笑容，实则心底早已经恶心的要吐了。
季夫人这种典型的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看着就恶心。
安栩栩却忽然道：“夫人喜欢我们是我们姐妹的福气，不过晚辈恐怕不能再在贵府打扰了。毕竟是成家了的人，久住不太好，家中还有公婆要侍奉，要是住久了，别人猜测我们姐妹是为了躲避侍奉公婆，传出不孝顺的话，这可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季夫人讶然看着安栩栩，而安琳琳则脸色微变。
安琳琳正准备再劝一劝。
安栩栩察觉到她的意图，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压力，把衣袖往上轻轻一撩。
当众撸袖子，哪怕在场的都是女人，这举动也有些不雅，安栩栩却不以为意，大大方方把露出的手臂给众人瞧。
安栩栩雪一般的肌肤上，却有十数颗红点。
季夫人笑容一滞。
“夫人，晚辈天生肌肤敏感，突然换了环境怕是有些水土不服，就容易起疹子，昨夜睡时我就有这个担心，没想到今早一起就成了这样子。”安栩栩苦恼的皱着眉，“所以季府虽好，晚辈却没办法再住下陪夫人了，不然很快就会浑身发痒无法安睡。”
季夫人回过神来，依然柔声细语：“若是这样，确实不好勉强。”
她看了安琳琳一眼。
安琳琳会意，立刻道：“六妹妹怎么不早说呢？等一会儿四姐就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多谢四姐啦。”安栩栩扬唇笑。
安姣姣接着说，“既然六妹妹要回去了，那晚辈也告辞了。”季夫人一想，点了点头。
安栩栩趁热打铁，对着季夫人一福：“夫人，晚辈现在就向您道别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
“那好，你路上慢些，安氏，你赶紧去安排吧。”季夫人温声说完，吩咐了丫鬟两句。不多时退出去的丫鬟返回来，捧着两个礼盒。
季夫人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你们姐妹一人一盒，拿回去玩吧。”
安栩栩与安姣姣齐齐行礼：“多谢夫人厚赐。”
安琳琳带着僵硬的笑容领着几人退了出去，季夫人盯着轻轻晃动的珠帘轻叹了口气。
两人收拾东西往回走：“这是要去哪儿？”季家二公子季希文正从外面回来，见到停在门口的马车温声问道。
未等安琳琳回答，车窗帘突然被掀起，露出安姣姣笑意盈盈的一张俏丽面庞：“初到贵府身体有所不适，要回府啦。”
见是安姣姣，季希文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那大姐回府后及时看诊，回头让人传个话，把情况告诉我们，好让我和琳琳放心。”季希文以为安姣姣说的是自己，心想，好不好都对他无影响，只要他心中的那个人没事儿就行了。
“四妹夫放心吧。”安姣姣笑笑，暗骂一声人面兽心。
季希文笑意微滞。这话听着为何这么别扭？
“快回去吧，以后再见啦。”安姣姣放下了帘子。
车夫挥动马鞭，马车缓缓动了。
季希文转移了目光，人前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上前就握住安琳琳的手道：“大姐这是怎么了？”
“没有大碍。”安琳琳含糊道：“呃。”季希文扫了一眼安琳琳身边的人，眸光转深：“怎么不见六妹妹？”顶着这样的目光，安琳琳强笑道：“六妹妹陪大姐一道回去了。”
季希文猛然转头看向远去的马车。
挂有纪王府字样的马车消失在街头的转角，安栩栩怎么不坐沈府的马车？他记得这两座府邸并不在同一个方向啊。
季希文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安琳琳，好一会儿后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回屋吧。”
安琳琳浑身一颤，缓缓点头。
回到沈家之后，安栩栩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沈凌。成婚的男子在外面有女子倾心，这算是佳话美谈，但若是成婚的女子在外面有男子对她有意，这便是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世道对于女子本就是这般的苛刻。
好在沈凌不是那样的人，朝廷内两位王爷斗得如火如荼，青田县的案子陛下还没有决断，据沈凌所知，吏部尚书已经开始暗中站了队，沈凌有好几次碰到吏部尚书都没给他给好颜色，就是季希文对他也是冷哼哼，沈凌一脸莫名其妙，如果这次季府不倒下，那么下次，季府还是会针对沈凌的。
本就是站在不同立场的人。
只是这次要用不同的手段。
沈凌下朝回家，一脸严肃，最近安栩栩到季府去了，他心里很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就把气撒在了范庆身上，范庆整天喊爹叫妈的，称自己不想活了。这高强度的工作量，实在是在要他的老命啊！
夫妻两人夜里计算一番，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沈凌早就想找季府的麻烦了，奈何……没有正当理由。上次季姿娴污蔑安栩栩的时候，他想杀人的心情都有了，现在，他要双手干净地除去这一家。
刚刚想睡觉，他就送上了枕头，只是这件事情他不方便出面。
安栩栩从沈凌那里知道了女尸可能与昌平伯夫人有关，现在寻找昌平夫人就成了当务之急。
若闻身手不错，换上男装几乎没有破绽，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安栩栩本来动过找二哥帮忙的心思，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尽管很不想承认，但确实二哥帮倒忙的几率更大些。
回到沈家，安栩栩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凌。
沈凌如今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别人地眼睛，这件事情他出面自然是不妥的。所以他将安栩栩从季府带回的消息说给了广安，广安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一定办的妥妥帖帖的。”
晚些时候，广安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安栩栩正和沈凌坐在院子里喝茶，两人屏退了多余的丫鬟婆子，沈凌示意广安：“现在说吧。”
广安一脸兴奋，刚刚得到消息就从外面赶回来了，还揣着气：“这件事情很好打听呢，我随便找了个小孩，给了一块糖，一问就问到了。昌平夫人就住在离柳堤不远的王家庄，村尾最靠近河边的那户就是……”
“但是，我听那孩子说昌平夫人成了疯婆子，现下已经不卖豆腐了，整日躲在家中哭。”说到最后，广安非常同情地叹了口气。
沈凌听到这里，当即拍板：“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就去王家庄。”
“少夫人呢？”广安有些许惊讶，迎上安栩栩平静的眼神，点点头不再多问。
“道观在京郊青牛镇上，虽然离京城比较远，但在香火一直还不错。”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尤其求姻缘求子最为灵验了。”
安栩栩迎上沈凌的目光，有些发窘，沈凌阳光中的那层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广安看着这两个人当众撒狗粮，很自觉地悄悄走开了。
“嗯，这样啊。”安栩栩略一沉吟，故作恍然大悟：“我是听说过。”
翌日，安栩栩趁机向沈家老太太求道，“孙媳想去道观上香并小住几日。”
京郊不比城内，一来一回加上调查的时间，三两日算是顺利的，不征求长辈的支持她定然无法成行。
一听是道观，老太太就想到了子嗣问题，对这小小要求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就点头答应了：“去吧，这时候还不算太冷，郊外又比京城里敞亮，住着会更舒服。回来我跟你凌哥儿说一声，让他陪你去。”
散心是没问题，但安全还是不能忽视的，若不是怕打扰他们夫妻二人，她定是要一同前去的。罢了，年轻人出去玩，有她这种老婆子跟着也会让人厌烦的：“打算什么时候去？”
“就这两日吧，先安排一下要带的东西。”安栩栩并没有给出明确时间。
昌平夫人那里如果顺利，最晚后日就能去道观一探究竟，如果不顺利的话就得要另寻时间了。
她与沈凌商量好，过两日与沈凌在道观会合。
很快入了夜。
秋橘把安栩栩与若闻送到门口，低低道：“少夫人小心。”
在若闻的引领下，主仆二人来到王家庄：“少夫人，昌平夫人家在紧那头，咱们是从村子里穿过呢，还是从那边绕过去？”
一眼望去整个村子没有一丝灯火，一片漆黑。安栩栩下了决定：“绕吧。”寻常百姓家心疼油钱，所以天黑了不会点灯太久，早早就会熄灯睡觉，即使这样从村子中穿过去还是会增加许多未知的危险。
夜风习习，主仆二人没有提灯笼，只能借着朦胧得月光走在不熟悉的村边泥路上：“少夫人，山坡上那户就是昌平夫人家。”
与许多聚居的人家不同，昌平夫人家挨着山丘而建，周围并无邻舍。
安栩栩走到破败的院门前，脚步微顿，她没有闻到常年磨豆腐的人家院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的酸涩味。
在暗黑地夜色中，安栩栩面色稍变。
如果不出所料，这里应该并不是昌平夫人家！
“少夫人，咱们进去吗？”若闻不明白安栩栩为何迟迟不动，压低声音问。
安栩栩摇头，低叹道：“若闻，你被那孩子哄了，这里不是昌平夫人家。”
“啊？少夫人为何这么说？”
安栩栩沉默着，她在思索接下来是摸黑在完全陌生的村子里把昌平夫人家找出来，还是先回去，明日再打听。
眼下有两种选择，第一，明智的选择现在回去，第二，继续想办法寻找，反正已经来到这里，无功而返委实不甘心。
更何况这边耽误一日，玄音观那边就要跟着耽误，况且多耽误一天，就很可能有新的女孩子惨遭毒手。
安栩栩对季家二公子有一种不好的猜测。
从那两个小厮的对话中可以知道，这两年有七八个女孩子被季家二公子祸害了，可是昌平夫人的女儿失踪时间与才被害的女孩间隔很短，这说明季家二公子愈发变态，祸害女孩的间隔很可能会越来越短。
当然，这其中可能不乏她出现在季府刺激到季家二公子的因素。正是因此，安栩栩才越发觉得时间紧迫。
安栩栩正斗争着，不远处的破败院门突然打开了。若闻吓了一跳，赶忙拉着安栩栩往旁边一躲。
一个人从院子中走了出来，在门口停了停。
安栩栩眼神骤然一缩，那人手中提的是一把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