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加官进爵,按理说安栩栩是高兴的,可是他此刻终究还是升得太快了
这一夜安栩栩睡得不大安稳,一连做了好几个梦。不过,幸好她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不然可就不大妙了。
清晨秋橘为她梳头时,望着镜子里的她担忧道:“少夫人怎的都有黑眼圈了?昨夜睡得不好么?”
安栩栩瞥了一眼,果见眼下有浅浅的青色暗翳,心下苦笑,口中淡淡道:“左不过是些琐事扰心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旁春桃见了,撅了撅小嘴道:“少夫人这样可不好,奴婢记得前些日子陛下刚赐了几盒南疆进贡的香脂,不如今日搽上一些?”说着便在妆奁里翻。
春桃翻出了那盒香脂,刚一打开安栩栩就觉得一阵的恶心。那一股浓郁的花朵甜香直袭鼻端,安栩栩狠狠地憋了一口气,不由皱眉道:“香味这样浓,还是不好,且搁着吧。”
春桃吐吐舌头,讪讪把粉盒放回去,蓦地眼睛又是一亮,笑道:“少夫人是嫌这香味太浓?那少夫人是不是有了?”
秋橘也笑道:“是呢,少夫人这个月的月信好像还没到呢吧?”
安栩栩将手附上了肚子,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春桃笑嘻嘻地看着她,“是呢,奴婢洗衣物的时候没发现,少夫人是不是真的有了?”说完便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咱们院子里要添一位小公子了!”
安栩栩轻轻唤了一声春桃。
秋橘也拿眼色看她,“这还没满三个月,可别大呼小叫的!”
春桃顿时偃旗息鼓,“不说了不说了,但是奴婢心里为少夫人高兴。少夫人以后的饮食物品我们可都得注意,那少夫人还是不要用这种俗物了。不过啊,奴婢前几日遇到了一桩事。”
春桃和秋橘都是从小跟她到大的,她自然信任这两个人。
“什么事,说来听听。”
“前几日奴婢遇见了苒公主的丫鬟,见她在外面买脂粉,当时我还纳闷,公主用的东西,怎么能在外面小巷子里买,我便上前问了一句。她的丫鬟什么也没有说,神色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我见她那副样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就上前询问店家,原来那家店虽然小,但是里面的脂粉却很是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安栩栩倒是来了兴致,外面的东西再好,也不能好过宫里的东西啊。
“那家店的脂粉适合有了的人用的。奴婢当时听见了,只当自己是路过,看见没人就自己回来了。”
“这么说,苒公主怀孕了?”秋橘从里面抽丝剥茧,找出了最关键的话。
苒公主已经孀居多年,丈夫去世以后,就一直寡居,虽然时常有面首出入公主府,但到底没几个久留的。这次,又是怎么想的?
“哎呀,你怎么听不进去重点呢?重点是,那家店的脂粉适合少夫人用!”
“如此,真有那么好的话,你便替我买一些回来吧。”安栩栩说,“急着,别让人看见了。还有几天的事情要保密,不准对任何人说。”
“连大人也不能说吗?”秋橘有些疑惑。
“不说。”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春桃嘿嘿一笑,“少夫人奴婢早就买了一些回来。奴婢前些日子见少夫人食欲不佳,有听见老人说过怀孕的现象,觉得少夫人可能是好事将近了,所以提前买了一些回来。你且等着,我马上就去找来。”
这丫鬟说的什么话啊,明明是见沈凌回来后,自己和沈凌日日欢好,早就猜到了吧。
秋橘见她脸色不好,“少夫人,要不要喝杯茶?”她点了点头,秋橘弄好了发髻,取茶去了。
茶盏里新沏了她最爱的日铸雪芽,她用杯盖将碧绿茶汤上漂着的沫子轻轻撇去,袅袅白雾升腾而起。
春桃很快便回来了,她笑嘻嘻亮出一个丁香色镂花小方盒,呈到安栩栩面前,笑道:“便是这个了,少夫人闻闻看味儿可还好?”
安栩栩接过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半盒粉白的脂粉。凑近了轻轻一嗅,一股淡淡的桃花清香混着糯米香沁入鼻端,不觉赞了一声:“嗯,果然香远益清,不错。”
春桃脸上笑容更深了,喜道:“少夫人喜欢便好,奴婢来帮您搽上试试。”说着便伸手过来要拿粉盒。
安栩栩微微把手一收,“放着就好,外面的东西还是要注意些,我今日不想用了。”
春桃的兴致顿时浇灭了,“那少夫人可不能少了我的银子。”
正说说笑间,若闻探进头来禀道:“少夫人,荷珠姐姐来了。”
荷珠是苒公主赵苒的贴身丫鬟。安栩栩和赵苒的关系并不密切,不知她今日来却是为了什么?
安栩栩微有些疑惑,又想起近日噩梦连连,不由生了几分戒备,道:“请她进来。”
又随口问道:“来了很久么?”
若闻机灵一笑:“不很久。奴婢看少夫人和几位姐姐在屋里说话,便请荷珠姐姐去了耳房歇息,又上了新泡的香片和芙蓉枣糕,想来现在一杯茶应还没喝完呢。”
正说着,荷珠已进了屋来,向安栩栩行礼道:“见过少夫人。”
安栩栩命她起来,蔼然笑道:“荷珠姑娘可不常往我这里走动啊,可是赵苒姐姐有什么事么?”
荷珠低眉顺眼,微笑道:“我家主子日前微染小恙,今日方有了些气力,突然觉得府中甚是清冷,想请几位姐妹过去一同玩耍。今日,不知怎的突然甚是想念少夫人,便差奴婢来问问少夫人是否得空,若是得空了便请少夫人移步苒公主府小坐片刻,以慰思念之情。”言毕她微微抬眸看了安栩栩一眼,又飞快地垂下了眼帘。
安栩栩将她这些小动作一一收在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作了惊讶状道:“啊,赵苒姐姐生病了么?我怎的不知?也没个人给我只会一声。”也不答她的话,只探过身子絮絮地问:“却是什么病?太医怎么说的?现下可好些了?”
荷珠眼中急躁之色一闪而过,道:“这些事,少夫人见了我家主子再亲自询问,岂不是好?”
安栩栩点点头:“也好,我也有段时日没见赵苒姐姐了,还真有些挂念呢。”又转头吩咐道:“秋橘,把今儿早晨新做的梨花紫糯糖糕包一些拿过来,好教赵苒姐姐尝尝鲜。”
秋橘应声下去了,不多时便拿了个白楠木描金牡丹食盒回来。安栩栩命若闻提了,又命人备轿,施施然走了出去。
在路上,若闻悄悄跟在荷珠身边,给她塞了一个荷包,低声问道:“荷珠姐姐可知道,公主还请了哪些人?”
荷珠笑了笑:“都是平日里玩得比较要好的姑娘。”
若闻见她这样,便不再多说。许是荷珠感觉到了荷包的分量还不轻,“对了,跟少夫人要好的绮月郡主也会去呢。”
行至半途,安栩栩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却听轿外一直随行的车夫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拦沈家少夫人的马车?”
却听轿外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不卑不亢道:“草民张唐,见过沈家少夫人,冒犯拦轿实因有事相求,少夫人容禀。”
安栩栩微微挑眉,只见过拦朝廷大员百姓青天轿子的,却没见过拦女人轿子的,安栩栩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事。隔着轿帘道:“什么事?且说来听听。”
那张唐道:“草民祖籍扬州府,家里的孩子生了重病,无法治愈,大师说要在此处等候一位贵人,并请这位贵人双手浸了新榨的菜籽油,淋在孩子脸上,孩子才能醒过来。”
言毕又笑道:“草民可在这里等了大半个早晨啦,总算等到少夫人了。”
安栩栩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上京城中贵人无数,她算哪门子的贵人?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一位身着橘色服装艳丽的女子从旁边的马车中发出声:“她算哪门子的贵人?想必这位是找错人了吧?”
“你又是何人?人家找贵人帮忙碍着你什么事了?”若闻原本就是一个嘴皮子很溜的姑娘,也是跟在她身边学了规矩,呆板了些。现在看到自家主子在大街上被人这样编排,自然是看不过去。
安栩栩掀起马车的帘子,看到对面一辆华丽的马车上,外面坐着一个嘴巴伶俐的姑娘。那姑娘神色飞扬,倒是有种鼻孔朝天,拿猪鼻子看人的意思。
因为那张唐带了婆子,婆子手上抱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小娃娃站在一辆马车前本就有些引人注目。现在,张唐夹在两辆马车中间,旁边看戏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认识安栩栩的马车,认出了这是沈家的。有人啧啧感叹:“这不是沈家的马车吗?我听闻沈大人前几日才升了官儿,前途无量呢。这沈少夫人是什么意思??”
“依我看啊,准是有些飘了,老兄你看看对面那辆马车。”
经人这一指点,大家纷纷猜测对面的那辆车中坐着的是谁。沈大人如今已经是工部尚书,又深得皇上信任,想必是红极一时。这时候还有人跟沈家过不去?
那人一时有些看不明白,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是猪啊!笨脑子!看看这规格,再看看马车边缘刻的字。”
这时大家猜又仔细去看那字,发现竟然是“燕”。
正如大家所猜测的一般,马车中坐着的正是赵霁的妹妹,赵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