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道士出来指控后，一群道士齐齐过来把安栩栩一行人紧紧围住，议论声透过厚厚的人墙传进来。
“这么快就抓到凶手了，是哪里人啊？”
“这位公子长得如此俊俏，要是这四邻八乡的怎会有人不知道。”一个妇人感叹道。
周围人纷纷也都点头，这话确实有理。
“可这位公子又为何会在咋们这杀人呢？”人群里的大小媳妇大惑不解，身边的男人们听了直翻白眼。
这话说的，长得好看就不会杀人了？有谁说过杀人犯都是长得丑的人啊？
“大人，凶手十有八九他们，这些人是昨日入住的香客，昨日过了晌午他们便走了，肯定是怕事情败露。”刚刚被国师大人训斥的道士，唯恐放走了安栩栩等人，立刻对沈凌道。
安修尘冷笑了一声：“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是凶手，我是凶手我会跟着一群人来玄音观看热闹，我又不是傻子。”他本来想跟妹夫解释一下的，但是刚刚妹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示意他不能泄露身份，这才装作与沈凌不相识的样子。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这公子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这时忽然有人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听说有些凶手就是喜欢杀过人后返回现场看热闹呢。”
沈凌静静盯了安修尘一会：“这样吧，既然大家都认为这位公子有嫌疑，那就请这位公子今夜也留宿玄音观吧。对了，这两日入住的香客，还望贵观能提供一下名单。若是这两日上香的香客就在人群中就请出来，大家放心，只是问个话而已，本官可以向诸位保证绝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话音落了一会后，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人走出来。
沈凌一脸严肃道：“入住玄音观的香客已经离开也无妨，反正有名册在，明日衙门官差到了还是会把请人过来的。”
这话一下子让隐在人群中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香客泄了气，几人越众而出。
“不知镇上的里正可在？”
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出来，冲着沈凌深深一鞠：“见过大人，下官在。”
沈凌摸了摸鼻尖，暗暗抽动嘴角，果然爱看热闹是老百姓的天性，估计这镇上腿脚利落的都在这里了吧。也好，方便查案。
“里正也留下来吧，再留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沈凌淡淡道，里正本就是为朝廷效命，自然面对这种情况自然没有太多的推脱。
“好了，除了该留下的人其他的就暂且先回去把，本官会连夜彻查此案，若有需要还会随时叫各位前来指正的。”沈凌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一一离去，玄音观的后山一下子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这一折腾又是一大半天，太阳已经在西山上了，整个天空灰黄灰黄的。沈凌一一扫过剩下的人，最后看向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双手作揖道：“请大人先移步正殿吧。”
沈凌并未推辞，指出几人：“各位也随本官来吧。”
这些人里有安栩栩一行人，大羊镇李家兄妹，留宿香客以及青牛镇里正，当然也少不了玄音观的道士，那具男尸也被沈凌严命看管起来，等到仵作来了验尸。
从空旷黑暗的后山回到灯火通明的厅堂，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沈凌率先打破了这阴沉的氛围：“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被斥责的道士忙道：“贫道四海。”
沈凌点了点头，问道：“四海道长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位公子去了后山，又是什么时候见他离开的？”
四海想了想道：“观中午饭都是有时间的，贫道只记得是在吃过午饭后，也就是正午左右，至于什么时候离开的……贫道见这位公子来回帮四空师弟打了几趟水就做事去了，并不知道这位施主是何时离开的。”
他说完便死死瞪着安修尘：“但是贫道可以肯定他是唯一进入过后山的外人，四空师弟一定是被他灭口的！他就是害死井中男尸的凶手！”
安修尘气得跳脚：“胡说八道！你这臭道士哪只眼睛见到我杀人了？”
顾随云轻轻拍了拍安修尘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待安修尘冷静下来后轻笑一声：“四海道长这话有失公正，唯一进入后山的外人就一定是凶手吗？相比起来，可以满山跑的寺中人杀人更容易些吧？大人，您说是不是？”
“施主不要侮辱我们修行之人，我们修行之人讲究众生平等，连牲畜蝼蚁都不会伤害，又怎会杀人？”四海义愤填膺道。
安栩栩适时开口：“其实我兄长有没有出现在玄音观的后山，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事。”
此话一出，所有目光便聚集在安栩栩身上，神色各异。
四海虽然是出家人但也是个暴脾气的，听到安栩栩轻描淡写的冒出一句话，立刻引发了他的不满：“现在议论的是命案，女施主还请慎言！”
安栩栩挑眉道：“道长的意思是让我闭嘴吗？”
四海瞥了她一眼，很明显默认了。
安栩栩轻轻一笑：“这倒是有趣了，刚刚道长还大谈众生平等，现在就因为我是女子便让我闭嘴，可见道长对自己的内心还不够了解嘛。”
安栩栩一番话噎得道士四海满脸通红，就连暂代大师一职的中年道士国师大人都深深看了她一眼。
安栩栩丝毫不在意投向她的各色目光，正色对沈凌道：“我们是今早才来到玄音观的，有知客的道士为证，而井中捞出的男尸看其肿胀程度，最晚也是昨日落水，所以四海道长说我兄长为了灭口杀害四空道长根本不成立。男尸又不是我兄长杀的，他又怎么可能为了灭口再杀人呢？”
“那他为何会出现在后山帮着四空师弟浇水？四空师弟的死绝不是意外！”四海怒道。
安栩栩呵呵一笑：“你们修行之人不是讲究怜悯众生嘛，怎么我兄长帮四空道长浇水就是别有用心呢？都说修行之人与世俗不同，四海道长竟如此揣测别人，也不知是如何修行的！”
“女施主还真是伶牙利嘴！”四海气得脸色发青。
安栩栩毫不理会：“道长真是无理取闹！”
“不知这几位施主是否经常来玄音观上香啊？”沈凌打破了这凝固的氛围。
国师大人看向知客的道士。
知客道士是观中专门负责接待香客的道士，能担此任者往往能言善辩，很会来事，有一副与众不同的好记性，尤其是对安栩栩等人这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香客，接待一次绝对有印象。
知客道士回道：“这几位施主是第一次来。”
沈凌认真看了安修尘一眼，虽然知道人不是他杀的，但是他还是得做做样子。沈凌道：“既然是第一次来这道观上香，那安公子与四空道长应该也没有宿怨吧，而且四海道长确实看到安公子在帮四空道长打水，按常理安公子没理由害四空道长。”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接着道：“当然，这种推断的前提是井中男尸并非安公子所杀。”
这种推断虽然简单却最符合情理。
如果井中的男子不是安修尘杀的，那他也就没有杀害四空的动机，所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井中男子到底是谁杀的？找出杀害井中男子的凶手，四空若不是死于意外，自然也就找到了杀害四空的人。
这是一条很重要得线。
“那么，这位夫人，你由是怎么知道井中男子不是今早死的呢？”沈凌直直看着安栩栩，他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上扬，别有一番风姿。
安栩栩镇定道：“这井中的水寒心沁人，即便是一块猪肉放入井水里一日之内尚有冰镇的效果，在小女子看来，这具男尸若是今日被害落入井中，应该不会是捞上来的样子。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大人可以等仵作验尸后看看结果。”
沈凌不自觉地点头，侧脸对跟来的人道：“去看看仵作到了没。”
发生命案放到一县之中是大事，早在围观的时候沈凌就已经派人去县衙调派吏役了。
“既然要等仵作验尸结果，安公子的嫌疑也就搁置了。”沈凌看向里正道：“刚才本官听到有人认识这井中男尸，里正是否知晓？”
里正连连点头。
“那么请里正仔细讲讲吧。”
“据下官所知，死者的应该是刘家布庄的少爷刘胜，年过十九。刘胜的父亲过世的早，是他娘把他一手拉扯大的，这刘家呀也就只有他这一根独苗，我估计刘家还不知道自家的独苗已经没了，也是怪可怜的。”
“刘家少爷，即是少爷，想必家境还是不错的吧？”
“倒也不是，咋们镇子小，又离着县城这么近，凡是有些讲究的人家都会去县城里去买布，一般的寻常人家又不大舍得穿那么好的衣裳，也就逢年过节的会去扯几块布。”里正说到这顿了一下：“这刘家布庄生意虽一般，但刘胜却向来穿戴挺体面，出手也阔绰，所以人们才叫他刘少爷。”
“按常理讲一个妇道人家既要拉扯儿子，又要照看一个店的生意，岂不是很辛苦？”
里正连连点头：“是很辛苦啊，不过刘胜的二叔非常疼这个侄子，常年帮衬着他们母子二人。”
“既然刘胜的二叔很疼侄子，就先把这位二叔叫来吧。”
“大人，刘胜的二叔在两年前就去世了。”
沈凌怔了一下，而后问道：“刘胜二叔家还有何人？”
“没有了，刘胜二叔一辈子没娶媳妇，现在刘家除了远亲就只剩刘胜的老娘了。”
“据本官所知，男子不娶媳妇通常是因为家贫，刘家既然开着布店，为何刘胜二叔会没娶媳妇？”
里正道：“刘家布店不是祖传下来的，是刘胜出生那年开的，那时候刘胜二叔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
“那刘家以前的家境如何？”
里正叹了一声：“穷着呢。”
沈凌沉思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