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回到沈家,门房都认不出他了。一听是沈大公子,沈凌。
几个人像是炸开了锅似的。
“穿的这么寒酸,还来乱认亲戚!”
“我呸,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什么大公子?咱们大公子在道观里跟着国师学习道法呢!”
“你这骗子,要骗也要装得像些才好!”
“滚吧滚吧”说着就来推他。
沈大公子一脸黑线站在自家门前。
恰好,府里的管事经过,瞥了一眼大门口,这不是自家的大公子吗?怎么站在门口?
“大公子?”
周管事小心翼翼的上前,回自己家还要通传,谁都生气。
没想到大公子是个脾气好的,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哎哟喂,这还真是大公子!
周管事笑嘻嘻的道:“大公子请进。”
沈凌迈着长腿,进了大门。
周管事等沈凌转身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门房的人。
真不懂事!
其实门房只是得到了上面的指示罢了,什么最近年关,乱认亲戚的,打秋风的人很多,可千万不要随便放人进来。
沈凌因为是提前回家,没有人迎接。他先去给祖父祖母请安。
沈老太爷精力充沛,精神健硕,看到自己大孙子回来了,抡起拐杖,作势要打他。
“你个混账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祖父祖母在家,自然是要回来的。”沈凌语气淡淡的,没有丝丝回家的喜悦。
沈老夫人眼里泛着泪花,看着眼前的大孙子,不经感叹,当年送他走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想着他一个人在道观受了十五年的苦,心里就像被什么揪着一样难受。
“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乖孩子上前来祖母仔细看看。”
沈老夫人拉着自己的大孙子,越看越喜欢。又问了这几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沈凌不太擅长与老夫人聊天,挑了些有趣的讲,讲老太太逗的又哭又笑。
“我的乖孙呀,你在外面受苦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老太太眼里满是慈爱。
沈老太爷在旁边不语,情绪也有些波动。
“孙儿这次回来,准备参加明年的乡试。”
知道自己孙子是个上进的,沈老太爷连连说好,自己的孙子与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就是不一样!
“你在玄真道人那里可有认真读书?”
“孙儿每日都会早起读书。”
“你都读了哪些书?”
沈凌都一一答来。
老太爷满意的点点头。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孙子,想着,读书这么累,不能指望继母对他多好,是该谈谈婚事了。
孙子这副冰冷样子,准是因为从小没感受到家庭温暖造成的。
这时,陆陆续续就有人进来。
“这是凌哥儿吧?都长这么高了,比你父亲还高了。”
进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很亲切的问候。
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沈凌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下疑惑道:这女人谁呀?
胡氏明显的感受到了沈凌的不悦,也没再厚着脸皮往前凑。
老太太注意到了现场氛围有点怪异,立即打圆场“凌哥儿,你刚回来,府里的人还不熟悉,这是你继母胡氏。”
听到“继母”,胡氏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哼!她就知道这个老|妖|婆不喜欢自己,早晚一天她要掌权!农民翻身做主人!
在沈凌的记忆力几乎没有“母亲”这个词,他也不想叫一个陌生的女人“母亲”,所以现场又冷了•••
胡氏转脸又一副笑容满面,“凌哥儿,别见外,这些都是自己人,来母亲给你介绍。”
说着把一个穿着月白镶边的十三四岁的少年推到他面前,“这是你二弟,沈睿。”
小少年很乖巧的叫了句“大哥。”
“嗯。”语气很冷。
胡氏又拉着旁边的粉衣少女和一个青衣少女介绍,“这是你三妹,沈蓉。四妹,沈悦。”
粉衣少女脸上也粉扑扑的,精致又可爱,娇娇的叫了声“大哥好。”
青衣少女则略显害羞,低着头叫了声“大哥。”
“嗯。”语气还是很冷•••
沈凌却想起了早上在巷子里看见的那名女子,螓首蛾眉,粉妆玉琢。
“好了,二房还有几个堂弟堂妹过两天再见吧。你才回来,先去休息。你的院子,祖母给你留着,日日打扫,干净着,你直接住进去就是了。”
沈凌向祖父祖母告了辞,这才退出。
但是福寿堂此刻正热闹。家里的小辈都出去了,沈老太太和胡氏谈起大孙子的婚事。
老太太看着坐下的大儿媳妇,语重心长道:“凌哥儿这个年纪,可以娶亲了。他一个人读书也辛苦,以前常年不在家,现在是时候找个人多陪陪他了。”
“是,这些儿媳想到了。儿媳已经派人去安平伯爵府送了信。”
胡氏作为继母,不好插手丈夫原配所出儿子的亲事,所以她已经决定好了,在这件事上装糊涂,全权交给老太太,必要时候自己跑跑腿就行了。
“那边怎么说?”
“没提亲事。”胡氏面有难看。
“你拿着我的拜帖,明天亲自去一趟。”
沈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了这么多话真口渴呀。
胡氏:“•••”话不说完,留半句,真讨厌!
“他们家有爵位,又是个女儿娇气些,咱们家主动拜访也无妨。这事是凌哥儿他娘生前亲自订下的,板上定钉的事情,你出个面,礼数周到些,也就成了。无须太担心。”
“是,儿媳知道了。”
*
沈凌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照料的很用心。
因为是冬季,很多小草都枯萎了,树枝也都光秃秃的,但地下并无残枝败叶,就算只是树枝,也修剪的有型,并不像野生野长的那般随意。
在这个家里还带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公子,我把行李拿进屋子里了?”广安抱着行李,偏着头问沈凌的意思。
“嗯,还是按照我以前的习惯摆放。”沈凌看着广安五大三粗的抱着一堆行李也不嫌累,揣着几口粗气,一股脑把行李全都搬进了屋子。
广安是从小就陪着他的,他当年一个人在道观发烧时,没人发现,等到第二天早上道长发现他没有去用早饭,才发现了不对劲。他一向守时,每天晨起锻炼,读书,无论风雨,从不耽搁。
等到道长到他房间查看时,他已经烧了一个晚上,那次他差点救不回来了。
后来一次,他随道长出去历练,碰到了只剩一口气的广安。
说来,广安出身于商贾之家,不愁吃穿,可是他只是个庶子,当年他小娘和嫡母同时有孕,结果嫡母的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而他却平平安安,壮壮实实的长到了五岁。
嫡母看他不顺眼,碍于丈夫的面子不敢做什么,后来广安的小娘死了,父亲远出做生意,嫡母把他打了一顿,便联系人贩子,把他卖了。
五岁的小孩子已经懂得了很多,他趁人贩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了,身上没有银子,伤口又没有医治,就这样倒在了路边。
刚好就被沈凌碰到了。
沈凌毕竟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孙,出身富贵,也不算真正的道观里的人,所以道长允许沈凌将广安带回。
从此,广安就当了沈凌的贴身小厮。因为他长得壮实,力气颇大,便随会武艺的人学了点功夫,沈凌敢出门游历也是因为有他在,够安全。
风尘仆仆的赶回家,没有什么比洗个热水澡更舒服的了。
寒冷的冬日里,室外一片肃杀,室内,却温暖安逸,水汽弥漫。
沈凌靠着浴桶,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泡着热水澡,卸下了一天的防备。
浴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一股淡淡的芳香慢慢的随着水汽氤氲开来。
有温柔的女声娇娇的叫了一声,“大公子。”
这一声叫得可谓是百转千回,缠绵婉转。
香兰是胡氏的安排在这个院子的丫鬟,平时就打扫一下院子,胡氏将她安排在这里的用意不言而喻。听府中的姐妹说大公子回来了,长得那个叫俊俏,说是京城第一的如玉公子也比不上。
她只是个小丫鬟没出过门,也没见过景阳侯府的如玉公子,但她知道,能被称为“第一”,必定是相貌不凡。
刚刚见大公子进院子的时候,虽然他只是看见了一个侧脸,一个身影,便已是惊为天人。
这种机会,她想也不想的就自告奋勇的来送欢喜的衣物。
听说大公子行走在外只带一名小厮,身旁再无其他人,万一她有点希望呢。
此时见大公子背靠浴桶,闭眼凝神,她心中更是暗暗自喜。
红着脸,走到浴桶旁边,娇羞道:“大公子,奴婢来给公子送换洗的衣物。”
沈凌慵懒的睁开了双眸,见小丫鬟垂着头,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这种场景,他见得太多了!
便懒洋洋的问道:“你叫什么?”
小丫鬟心中已是狂喜不已,“奴婢名叫香兰。是大夫人安排过来照顾公子的。”
她将这“照顾”二字说得分外暧。昧,胡氏原话是,“你去那边照看大公子的饮食起居。”有小心思的丫鬟理算应当的省略掉了后面的四个字。
“衣服放下吧。”沈凌不欲搭理,语气自然是极不好的。
小丫鬟知道这是在赶人了,但她还想争取一下。“奴婢替公子搓背吧?”
沈凌一个眼神看过去,冰冷至极。
小丫鬟吓得腿都软了,这公子长得好看,但也太可怕了!刚刚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似的,她再也不要来伺候了!
吓退了丫鬟,沈凌也没心思泡澡了。
他的这位继母有些小心思,但又不敢闹大动作,只要她不过分,他都随她去了。
因为连着赶路很累,沈凌用过晚饭后,看了会儿书,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