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莹秋梅双双跪下，那白玉瓷瓶已然近在眼前。
两人面色惨白，嘴唇轻颤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子烟和霜华都呆愣原地，却见顾茗烟已然转过身来落座，身姿笔挺，面色淡然，一只手撑在桌案之上，眼神微微眯起时，拈了块糕点放入嘴中，还道：“霜华姐姐快些坐下来吃。”
霜华挑眉，还是落座于顾茗烟身边，还未开口便被喂了一口糕点。
顾茗烟对她眨了眨眼，示意这块糕点无恙，又亲自添了一杯热茶放到她面前。
“大小姐……”秋梅手脚并用的爬到顾茗烟的面前。
被拽住了裙角，顾茗烟才低下头来看她，怜惜的弯下身子去碰了碰她冰冷的面颊，手腕轻轻一抖，一柄再简单不过的小刀便落在秋梅的脚边。
秋梅浑身打颤，却听顾茗烟的声音依旧如春日潺潺流水般温柔，而那纤细的指尖已然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松开她的下巴，顾茗烟索性提了提裙摆交叠着双腿，巧笑盈盈的望着她们二人。
“毒药小刀若无用，我倒也可为你们寻来白绫细绳，痛苦不过刹那便得以解脱，也算是我们主仆情谊。”
说罢，她看都不愿看两人，只自己摸了另一块糕点放入嘴里，问顾子烟。
“妹妹觉得我做的可对？”
眼前之人，哪里是之前所见的那个山野丫头。
咽了咽口水，顾子烟小心翼翼的说道：“姐姐说得对。”
春莹和秋梅皆是睁大了一双眼，一旁看戏的霜华只觉得可笑。
原来相府二小姐竟是个蛇蝎美人。
顾茗烟对此只是浅浅一笑，复而看向了那春莹，她面色灰白，还是勉强着将那玉白瓷瓶打开，一股脑的喝了下去，跌坐在一旁阖上眼睛静静的等死。
而秋梅也只觉得心灰意冷，缓缓的拿起了手边的小刀……
“啪嗒——”
手中的小刀被挥开落在地上，秋梅泪流满面的抬起头来。
正对上那双澄澈的双眸。
顾茗烟脸上带着几分嗤笑，提了裙摆从秋梅的身边走过，弯身捡起那地上已然空空如也的白玉瓷瓶来，在原地走了个圈儿才道：“我不过是看看你们是否忠心，如今看来，你们更在意子烟妹妹的命令，那何须委屈巴巴的待在我这没出息的小姐身边？”
她蹲下来为春莹抹了泪水，指腹摩挲过她的眼角，柔声道：“自己的性命唯有自己才珍惜，就算是当下人，也要找个不让你去死的主子才好。”
春莹微微愣神，还想攥住顾茗烟的袖口。
可她的衣角却从眼前轻轻滑过，脚尖在地上轻踩了几步重新回到那桌案之上，倾身向前，双瞳颜色稍稍浅淡，而那声音也低沉了下来：“这两个丫鬟便送给子烟妹妹，她们可是愿意听从你的命令去死，当真是，可笑至极。”
最后四字，字字掷地有声。
眼前的女子周身冷冽了几分，眼瞳之中怒火丛生。
“长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明明是你先将毒药……”
“这里面是补药。”白玉瓷瓶在她手中打了个璇儿后落在石桌之上，咕噜噜的滚落在地，顾茗烟也抬手捏住了顾子烟的下巴，目光阴冷：“她们忠诚于你，你却将她们的性命交于我手，如此看来，我们姐妹二人都并非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她甩开顾子烟的下巴，拿了帕子来擦拭过指尖。
“那夜你将我推入空无一人的七皇子府自生自灭，那年你盘剥克扣我同娘亲的吃穿用度，致使娘亲身染重疾险些去世，幼时你将我推下寒池，至今未愈。”顾茗烟的声音平淡，那冷意却还是叫顾子烟忍不住发颤。
“姐姐，当年之事是我之错，可如今你都已然归来，我定当将您视作亲姐……”
“自是不必，一桩桩一件件，我会亲自讨回来，这两个丫鬟我用不上，便请妹妹自己收下吧。”
顾茗烟转身袖口轻扬。
顾子烟只觉得眼前一花，回过神来，顾茗烟已然入屋关门。
霜华只觉得一切发生的太快有些应接不暇，同暗处的萧祈然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才匆匆追随顾茗烟入了房间，而院中始终是安静一片。
而屋内的顾茗烟已然神色如常，只叫霜华愈发看不透：“大小姐……”
“我只是诓她们呢，如此极端之下，才不会发现我下药。”顾茗烟俏皮的眨了眨眼，靠在椅子笑意盈盈：“不过她答应的时候我是当真生气，这才发了那么大的火，霜华姐姐可千万不要讨厌我。”
“大小姐莫不是真的有千张面孔。”
“自然是有的，但我保证，只要霜华姐姐一直相信于我，我定然在霜华姐姐面前不做掩饰。”
顾茗烟赶紧举起手来起誓，目光真诚。
霜华心里的确有些怀疑真假，但等到她一落座，顾茗烟便讨好的从怀里掏了个蜜饯来放入她的嘴里，还轻声道：“我的确是不喜顾子烟和那两个丫鬟，但也没想撕破脸皮，这次做一来是给两个丫鬟敲个警钟，忠心于我们姐妹谁都得小心做事，二来是露出锋芒，不然顾子烟总觉得我好欺负。”
“可你之前明明装作无辜，如今岂不是徒劳无功。”霜华嚼着蜜饯。
“我本来就不是个小哭包，久而久之爹爹自会发现端倪，不若我自己将这层皮揭开，如今碍于七皇子对我挺好的面子上，爹爹就算知道也不会对我做什么，反而会想着该如何拉拢我，免得让我同七皇子一条心，反而回去报复了他那不争气夫人和义女。”
顾茗烟夸张的做了个哭泣的动作，直逗得霜华都跟着笑了起来。
“那今日之事……”
“我下了毒，明日子烟定然起不来，那两个丫鬟在这七皇子府邸没人作保，自也不会亲自找过来，到时候霜华姐姐你借口将我接走到其他院落去住，便可大大方方的出去为殿下做事了。”
顾茗烟头脑清晰，层层都想到。
霜华心里不仅没有半分疑惑，反而是坦然。
而就在一墙之外的萧祈然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丫头，说不定真的能帮他建立暗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