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花街柳巷人烟寥寥,街市两旁尚还开着的,仅剩下珠宝典当的铺子,更有的顶着那酒楼的招牌开赌行——都是通报过府衙的生意。
上次帮秋梅时来过一趟,可只在街边,人还多些。
如今走到街市里间,唯有店铺里的老板探头望来,一眼看见萧祈然外袍上的凤羽纹,只纷纷缩回了脑袋——多大胆子才敢做皇子的黑心生意喏!
“这花柳街越往里,越靠湖岸,门面愈发金贵,姑娘也越多才。”
琥珀跟在顾茗烟身后,一一解释着,还道:“天仙楼临湖,楼外有画舫,楼内有清泉,四周围楼有三层,背后还落座七八两层小楼,再往后临了另一条街,便是卖琴的雪琴阁了。”
顾茗烟恍然大悟状,心里有量了量这花柳街和那长街的距离,心里一惊:“这得不少银子吧。”
“那可不。”琥珀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竹青姑娘当年自己赎身从了良,借着多年积蓄盘下典当铺子,又投了钱庄,方才有如今这般富庶,可是个经商好手。”
这也太厉害了吧。
顾茗烟心里盘算自家银钱,算上皇上给的,还有之前别人求医给的金银,尽数都投进田庄、梧桐府和寒梅居里,剩下的银钱还真不多。
眉间拧了个疙瘩,顾茗烟看萧祈然:“殿下的俸禄,也够养活一大家吗?”
“咱们殿下功勋卓著,盐庄田地赏赐甚多,名下又有些酒楼钱庄,于边关附近更有铺子同他国交易,银钱自是不缺的。”琥珀嘿嘿一笑,挤眉弄眼的凑过去:“皇子之中,除却太子殿下独一份的赏赐,便也只有我们家殿下家底如此殷实了。”
我家殿下如此有钱,顾小姐哪儿能不心动?
凑成了殿下的婚事,霜华还不得对他另眼相看?
琥珀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直响。
顾茗烟果然直勾勾的望向萧祈然。
“那什么,等会儿要带走的那些解药,殿下要按瓶算钱,还是按箱算钱?”
“……”小姐你不对劲!
“按瓶算。”萧祈然坦然应答,却不等顾茗烟笑逐颜开,又笑道:“不过你这药甚是不错,日后可供军中?”
顾茗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饶是这几箱子,都是她断断续续做了数个月才得,要是供给于军中……
当即摇头如拨浪鼓。
萧祈然又道:“为何不将药方给他人,叫他人来做?”
“我倒是想叫他人来做,可府中仆役大字不识,药名都认不全,日后制药出事,那可都是性命攸关之事。”顾茗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道:“可若给了其他城中大夫,我又怕他们联手哄抬市价,到时候,这药仍旧医不了穷人。”
脚步一顿,萧祈然认真的瞧她。
怪不得她买来这许多仆役,还教习他们读书习字。
原来是为学她这做药的手艺。
“殿下这么盯着我作甚?”顾茗烟也跟着停下脚步来,不解看他。
“无事。”
萧祈然淡淡开口,嘴角却噙着一抹浅淡笑意。
虽不知他因何而开心,但顾茗烟也眼角弯弯的跟着笑起来。
唯有背后的琥珀眼睛微微发亮——唯有这般的女子,才能同我家殿下并肩而行。
行至天仙楼前,顾茗烟方见楼前有小院,竹林清池,延伸至湖边还有水榭小楼,而挂着匾额的天仙楼四面红漆,窗户有开有合,檐下都挂竹帘,装饰并不夺目,却是恰到好处。
顾茗烟正微微咂舌赞叹,天仙楼却开了门,年三十的老鸨花枝招展的扭了出来,一眼瞧见萧祈然,赶忙上前来跪在地上给磕了个响头。
“砰——”那个响哟!
“七皇子殿下金安!老奴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顾茗烟被惊了一跳,肩膀却被萧祈然轻轻揽住,示意她不必惊慌。
“不必多礼。”萧祈然开口。
话音一落,那老鸨便一骨碌爬起来,顶着个红彤彤发肿的脑袋,笑脸盈盈的做了个往里请的姿势:“竹青姑娘今日不在,老奴遣些其他姑娘伺候着,只不知殿下身边这姑娘……”
“霜华大人手下的姑娘,来楼里寻走失多年的姐妹来着。”
琥珀赶紧说着,边悄悄塞了银子给按老鸨。
原来是过来打听事儿的!
那老鸨眼睛滴溜溜一转,乐呵了:“海棠姑娘今日在,老奴这就去命人去叫。”
入了这天仙楼,方见正中活水小池,红毯高台,八面桌前挂珠帘。
萧祈然拢着她落座于旁侧,二楼的姑娘便期期艾艾的瞧来,虽不敢贸然下来打扰,但各个抛媚眼过来。
不仅对着萧祈然,还对着顾茗烟。
“哎哟哟,原来殿下喜欢娇小可人的,往怀里那么一抱呐,软绵绵暖呼呼的哟。”
“小小一只真可爱,像是姐妹屋里那团毛绒绒的猫儿,眼睛还亮呐!”
姑娘们霎时讨论成一片,谁都不想开皇子的玩笑,只得可着劲儿的要将这姑娘家家说的害臊。
顾茗烟却眼巴巴的望着这些个姑娘,拽着萧祈然的袖子小声说道:“那位姐姐的鼻子好好看喏!”
小姐您看什么鼻子呢!
琥珀心里怒吼着,边看着萧祈然的神色渐冷,忙不迭的去告诉那老鸨,将姑娘们都叫回去。
那老鸨还笑:“哦哟哟,这小姐眼光甚好,倒是不知殿下吃了哪门子的飞醋。”
话音一落,琥珀差点儿跪在地上——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祈然已然冷眼扫来,直直盯着那不知死活的老鸨。
“咚——”
一声闷响传来,顾茗烟循声望去,只见按老鸨又磕在地上,琥珀就站在她身侧。
二楼的姑娘们也都作鸟兽散去,唯有顾茗烟歪着头:“这老鸨为何要给琥珀磕头?”
“闲的。”萧祈然淡漠的收回目光,正听见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只见海棠自楼梯上下来,白纱作衣草草裹着,赤足落在地上,那脚腕上的金环便发出清脆声响,媚眼如丝,潮红未褪,手里还勾着个模样俊俏的公子,款款而来。
“殿下可莫欺负了我家张婆。”海棠的目光又落到顾茗烟的身上,笑意更浓:“罢了,欺负也就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