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生死别离艰险程
爱较真2019-10-10 13:093,440

  “如此拼命之举显然是要为了齐家一族的妻儿老小能够逃出活命而赌上了他们的性命,一时之间舍不得与亲人阴阳相隔的妇孺孩童皆是悲声大作,好多个婆娘与半大小子宁死都不愿与亲人分开,其中便有奴家与大郎的长子虎子,然分外疼爱虎子的舅公暴怒之下数拳便打晕了叫喊得最响的虎子,瞪着充血的眼睛喝骂舅婆与奴家,厉声叫道若是舅婆不能将齐姓族人的骨血活着带出此地好生抚养成人,舅公便是就此死了做鬼也定然不会放过舅婆,定然也不再认将舅婆作为齐家的媳妇。”

  “就这样,心如刀绞泪如雨下的齐家庄一众妇孺老幼驱着牛车,自庄子后塬的小路嚎哭着离开了过活了数百年的齐家庄,踏上了一条前途未知的逃亡之路。”

  “咬牙含泪忍着滴血的心痛拼命赶着牛车走了一个多时辰的黄土路,就在大河伸向西南处的一个拐角,也是唯一一个能于此地远远眺望到齐家庄的黄土塬上,回头远望那个生养俺们多少辈子的齐家庄,幻想着家中的亲人能够自绝境之中逃出升天赶之时,奴家看到了……看到了这辈子……这辈子都不愿……嗬……嗬……看到的,也是……这辈子……都永远……难以忘却……嗬嗬……的一幕,嗬嗬……”

  语带悲音诉说到此处的时候,心中悲愤莫名的齐家大嫂已是泪如雨下悲鸣不止,自是无法再如常讲述下去。

  自幼年时期便失去了父母双亲,期间又历经数位兄长接连遭人弑杀株连悲剧的卫王殿下宇文直,虽早已自诩其乃是北周朝堂第一铁石心肠之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为任何事情悲痛垂泪,孰知这自诩的封号根本经不得残酷现实的检验,而今的宇文王爷听得已是银牙紧咬虎目垂泪,若非是有苗南于身旁紧紧拉着王爷的衣袖,以防此位少年心性的王爷再整出甚的幺蛾子事情,勃然变色怒发冲冠的卫王殿下怕是早就已经拔出了他的绯云宝剑,誓死无论如何都要将斛律光、高俨等一众贼人擒杀于马下,为那些拼上性命亦是要护得妻子儿孙活下来的齐氏热血男儿报仇雪恨。

  张世平、黄童与苗南听得亦是勃然作色不能自抑,他们根本都想不到仅仅隔着函谷关一道关隘的关中与关东地区,北齐与北周朝廷治下的百姓黎庶之生计竟是如此的天差地别,本应是国之中流砥柱保境安民的军队却做起了此等戕害乡民伤天害理的贼寇行径,若不亡国灭族真真是人神共怒天理不容。

  齐家大嫂哀哀痛哭了好一会儿,稍稍平静了一些方才得以继续讲述下去。

  “自那个黄土塬上,俺们远远地看到齐家庄所在的磁钟黄土塬方向,晴天白日之下已是升腾起了一团巨大的火头浓烟且向四周越扩越散,见到此等一幕场景所有齐氏宗族的老幼妇孺无一不是号啕痛哭,因为俺们太清楚不过一件事情,就在齐氏一门决定就此逃亡的时候,宗族宗祠里供奉的祖宗牌位已被舅公、长者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包裹好装车带走,放进去的则是一捆捆浇了灯油的柴火,只待逃离家园的那一刻便纵火焚烧了齐氏宗祠,连带着一把火烧掉整个齐家庄子。”

  “如今见到齐家庄的大火已是火头凶猛冲天烧了起来,这就意味着奴家的舅公与那些拼上性命也要护得婆姨儿孙的男人,已经随着宗族宗祠这一把大火,与那些毫无人性可言的恶贼兽类一同葬身于火海之中!”

  “然此一次舅婆毅然担起了舅公虽是未尽却希望舅婆担起的职责,她厉声喝令所有的齐氏族人将满腔的悲痛强压在心底,抢在那群侥幸逃出大火的恶贼追赶上来之前自此地逃将出去。”

  “郎君、老丈!此一路行来对于齐家庄这些妇孺老人来说,简直就是一次时时伴随着生死离别的艰难行程,自齐家庄至函谷关这二百余里的路程,齐氏族人足足在大河边的沙地里跋涉了六日之多,几乎每日都有身体羸弱的妇孺老幼死于路途之中,俺们只得心怀哀恸草草地安葬了她们,随后擦干了眼泪继续着生死未知的逃亡路程。”

  “快到函谷关的时候,俺们这些齐氏族人又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侵袭,由于天气炎热那些随身携带的肉食早已经变了味道,只是一向勤俭惯了的族人,哪里会知晓这些事关生死的事情,她们不但将舅婆严令必须扔掉的腐烂食物悄悄藏了起来,还趁着休息的间隙偷偷吃进了肚里,堪堪才来到距函谷关还有三十里的寺上镇外,总计一百五十七位逃离齐家庄的妇孺老幼,几乎有小半的族人都开始腹泻发热,严重的一日十数次拉稀人拉的都已脱了人形。”

  “无奈之下,舅婆只得命族人停止赶路于偏僻隐蔽的河滩住了下来,拿出钱财花了高价自寺上村镇请了郎中前来诊治,此一次买药诊治几乎用尽了本就不多的钱财,然即便是如此,仍是有三十六位齐家族人因此而丧生于大河之边,其中……便有奴家的小姑……嗬……嗬与奴家那两个亲亲的外甥啊!”

  “又是一次生死别离阴阳两隔,埋葬哭祭了自己的亲人,已是毫无退路的齐氏族人只得咬着牙继续前行,眼见着前方便是函谷关,只要过了关隘就是北周的地界,可就在这时齐家庄聚众造反杀死官军众多,贼寇大部已被剿灭残存匪众业已潜逃的消息,已经通传到了驻守函谷关的镇军之中,函谷关的镇守使亦是发出了关闭隘口严加缉拿齐氏匪众的命令。”

  “听到此令人绝望的消息,几乎所有的齐氏族人都觉得此次已是在劫难逃,齐家庄齐氏一族怕是自此就要消亡在函谷雄关之下了。”

  “唯有奴家的舅婆心存不甘,齐家庄一众爷们为了护佑族中一众妇孺慷慨赴死举火焚身,难道便是要俺们就此坐以待毙么?”

  “舅婆找来了一些常年于大河之上跑船的当地船工,提出要自此处出高价包船渡河到对面的芮城,最终还是一位蔡姓船主接了这桩生意,按人头收取船费每人三百文,耕牛每头两百文牛车不渡,算下来共计四十一贯零五百文的船费。”

  “听得需要四十余贯的船费才能过得河去,奴家的心里就已经凉透了,如今俺们的身上哪里还有这么许多的盘缠,独独舅婆却是一脸的平静,笑呵呵地命人拿出仅剩的十贯铜钱交于了蔡姓船主,笑言这些铜钱只是此次渡河的定钱,待俺们渡过河去自当全数结清所需的船钱。”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俺们便自王家渡登上了渡河的两只渡船,大河宽约一里地的河面,待奴家众人到了大河对岸,这才发现渡船已是顺流飘下了足有八里地的路程。”

  “待靠岸停船,蔡姓船主前来寻舅婆讨要剩余的船钱,直至此时舅婆方才向蔡姓船主坦言,俺们这群妇孺老幼便是北齐官府严加缉拿的齐家庄乱民,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番哀恸的讲述,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蔡姓船主,陈述完了所有的缘由之后舅婆直言相告蔡姓船主,此前与他那十贯铜钱的定钱便是俺们身上最后的财物,除此之外已是身无一物,然如此行事也是百般无奈之举,您若心存慈悲就想些办法帮俺们渡河到那北周境内的故县,但要到了那里便将渡船上的所有耕牛举手奉送,您若是害怕吃了官司受了俺们的牵连,也尽可以将俺们这些妇孺老幼再渡回大河对岸交于北齐官府酷刑拷问族诛处置。”

  “那蔡姓船主听完这些已是瞠目结舌许久无语,皱着眉头咬着牙于船上来回地转开了圈子,好半晌之后方才拿定主意硬着头皮接了舅婆这一单风险极大的生意。”

  “只是此单生意虽是接了,可这接下来的麻烦却是一点不少,自此地至故县对面的永乐村镇,需得逆水行船三十余里水路,丰水时节于湍急的大河里想要溯流而上这么老远的路程,每只渡船无有十数个可供拉纤的劳力那是万万不能做到的。”

  “舅婆思索之后当机立断,既然蔡姓船主已是应下了此事,眼下便将那三十四头耕牛送与船主,省得来来回回驮运这些个体格硕大的牲口费时费力,至于渡的渡不的大河能够逃出生天全然听天由命,没有合适的劳力拉纤便由俺们这些齐家妇孺顶上,除了孱弱的老人与幼童得以坐船之外,其余人等全部下船步行。”

  “郎君、耆老、恩公!奴家一众庄户之人世世代代皆是尽心于田土之上耕作的良善之辈,将那等耕种田地的耕牛看得比自个儿的命都要重,如今舅婆做主将那些耕牛全然送与了船主,一应齐氏族人听得皆是心如刀割,没了这些耕牛即便是俺们安然到了北周的境内,这百十口子齐氏族人将来又该如何过活?只是迫于如今的形势俺们又不得不舍弃那些个如同是命根子一般的耕牛。”

  “下船步行的齐家妇孺频频回头眼巴巴地眺望着越来越远的一船耕牛,含着眼泪告别了齐家庄留给俺们的最后一点子念想。”

  “第二日的傍晚俺们终于自永乐镇渡过了大河,来到了北周境内的故县,虽说直到这时齐家妇孺老幼暂时安全了,然此时的齐家妇孺已是衣衫褴褛行囊空空,就在故县村镇讨饭讨水的时候,俺们这才得知就在此几日间,已有大批来自北齐蒲州遭了蝗灾的灾民想要自函谷关进入关中,措手不及的北周镇守使毫无防备之下不敢擅作主张,只得一面将此等非常情况上奏北周朝廷,一面下令封闭了关隘断绝了陆路的交通,函谷关西侧的北齐境内已是聚集了数万逃荒至此的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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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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