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想要编个瞎话哄骗钱玄,将此一众煞气十足的汉子就此支走,也好给东家闫超留出些喘息计较此事的点滴时间,只是酒楼掌柜眼珠儿一转转念这么一想……
哎?!某这三楼厅堂之中不是还有两个贵人与一众军头于此吃酒宴饮么?
虽说秦家兄弟两位贵人与闫超东家此前并无甚的交情,然不论是大郎尚书右丞朝廷高官的身份,还是白衣三郎翩翩文士玉树临风的做派,想来借此二位贵人的名头,强压古城乡里小小的钱玄里正却是甚为好用的。
至不济三楼厅堂里面还坐着一群彪悍威猛的边军军头,唤得他等之中数名汉子下得楼来立于自家的身后,只怕钱玄里正这心里头也要仔细掂量一番的,呵呵……
此等借势压人狐假虎威的计谋不可谓非是一个上善计谋,怎奈这一贯算计精明的酒楼掌柜,今日却不知何故竟然好死不死地漏报了秦家大郎秦肃与三郎秦霄响亮的名头。
“哦?里正安好,里正前来至此原是要寻酒楼的闫东家!好说好说,如今某家东家正在酒楼三楼陪着两位外地来此的贵人吃酒宴饮,呵呵,既是里正前来寻闫东家有要事相谈,某斗胆还请里正与众位兄弟坐下稍等,某这便上得楼去请得东家前来拜见里正。”
不提那外地来此的两个贵人还好,但听掌柜嘴里颇有些自得的意味说出外地来此的两个贵人之时,已是强压了一路怒火的钱玄里正无论怎地却也是有些压不得了。
哼哼!外地来此的两个贵人?
就是他等的混账子侄与亲随,将钱某人的两个儿子、古城集镇的一应郎君与亲随家丁欺凌如斯的么?!
好!好!今日钱某人少不得要亲自拜见那两位外地来此的贵人,见识一番此间贵人究竟是何等骄横跋扈的嘴脸模样,也好与贵人计较计较子侄亲随此前的纠葛纷争。
眼见酒楼掌柜便要闪身离开上得楼去,身手颇为了得的钱玄探身一把便扥住了掌柜的衣袖,黑脸沉声冷冷地言道:“不必了!你且待于此处,钱某要亲自上楼前去拜访你家酒楼的闫东家,顺道儿拜见一下那两位外地来此的贵人,嘿嘿,也好瞧瞧那等贵人究竟是何方而来的神圣?!”
眼见外地来此的两个贵人这句压阵的话语并未能镇住这个强横惯了的里正,非但是如此,钱玄这厮还要强行上得楼去,听他那不善的口气似是还想要寻秦公与三郎的晦气,听完这些刚刚方才想定了上善计谋的酒楼掌柜却是有些慌了神。
两位贵人与一众悍勇军头的宴饮那是好相硬闯的么?
一个计较不好拆了某这日昇酒楼都是极有可能的,且根本用不着考虑其后的赔偿,到了那时非但是你这芝麻绿豆的乡里里正蹦跳不出尚书右丞的手掌心,闫超东家与自家也少不得跟着你这强横浑厮一同蹲号吃瓜落,如此出神费力不讨好还要触个大霉头的蠢事你能做得某却做不得。
有些着急上慌的掌柜暗暗使劲想要自钱玄手中挣脱开衣袖,奈何他一个文绉绉的瘦干鸡怎地会是那雄赳赳练家子出身的钱玄里正之敌手,抽动了数次全然如同蚍蜉撼树的掌柜,眼见李通便要带着一众粗野的亲随家丁强行上得楼去,急火攻心的他仓惶之际再次错失了报出秦公名号的时机。
“里正!钱里正!您也是这古城乡里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怎能行此无礼强闯贵人宴饮之事?若是因此惹来了祸端受了责罚,想来东家与某的面皮也不甚好看,还请您稍待片刻,某让二楼的伙计请得东家下来即可,黑三儿!黑三儿!……瓜头五!快快通禀东家本乡里正大驾光临,请东家快些下来拜见里正!!”
绝计不能让钱玄与他那一众管家亲随强闯了秦公与三郎的宴饮!
事不可为之时,便让黑三儿与瓜头五这两个于二楼楼梯口处侍奉的伙计,通禀东家下得楼来与钱玄这厮楼下相见也能暂避了此等祸端。
只是酒楼掌柜何曾会料想得到,他嘴里大声呼喝的黑三儿与瓜头五这两个浑货,呆坐于二楼此间多时无聊至极想来已然无事可做,便自作主张早不知何时溜到何地挺尸梦周公去了。
挣又挣不开,喊又无人应,额头冒汗头顶生烟的掌柜有些气急败坏了,于是乎这货贸然有些不管不顾地叫喊了起来。
“黑三儿!黑三儿!……瓜头五!你等这两个无有甚用的厮鸟蠢货!速速前去通禀东家就说有人想要硬闯三楼贵人的宴饮!速速前去通禀……”
任他酒楼掌柜便是喊破了喉咙喊破了日晟酒楼的屋顶,也无任何可能得到半分的回应,钻沙的黒三儿与瓜头五这一溜号走人,偌大的二楼厅堂之中唯有东头的隔间里面躺着一位呼呼大睡的黑厮,正是借口入厕却为三郎疯癫之举所吓躲到此处挺尸的夯货胡杰。
只是但凭掌柜如同鸡仔一般的呼喝之声,想要唤醒沉浸于美梦之中的人熊怕是绝无半分之可能。
酒楼掌柜此一番不管不顾的呼喝加之扯拽折腾,立时便惹恼了一心暗火的钱玄,但见这厮拧着横纹眉瞪着豹环眼怒声喝道:“兀那泼皮厮鸟!休得在此胡乱嘶吼个甚的鸟事!……难不成你这浑货没有听得钱某人方才所言之事?若是再敢放声多言,钱某人定要让你尝尝某那钵盂拳头的味道!”
钱玄言中之意酒楼掌柜倒是全然明白得紧,只是心急火燎之际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且读过些书的掌柜以为钱玄乃是古城乡里的治所里正,正经八百的头面人物自是要顾忌其斯文脸面,与东家闫超的私人恩怨又怎会将拳脚落于自家的身上。
“钱里正!某等皆是知礼守法的斯文人,此等无礼妄为之事却是做不得的,依照规矩某命人通传某家东家前来拜见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算不得失礼得罪之处,想来您这位官府委派代为执法牧民的里正,绝计不会对牧下守法良民行那等粗鲁犯法之事!”
“黑三儿!!瓜头五!!你等这两位鸟人死到哪里去了?!快些……”
自诩乃是地地道道斯文人的酒楼掌柜,情急之下言辞之中自也有些不大斯文之处。
只有没想到却无做不得之事。
怒由心起恶自胆生的钱玄早已看这贼厮鸟的掌柜不大顺眼,于是乎借他所言之事顺势便抡起了自家那只钵盂大小的拳头,直冲着酒楼掌柜那颗棒槌脑袋砸将下去。
“哎哟娘唉!痛死某了!……”
被钱玄浑厮一记重锤“嗙”的一声直直地砸于顶门盖上,始料未及的掌柜但觉其天灵盖上轰然一声犹如晴空一记霹雳正劈中天灵盖一般,锥扎针刺般的剧痛登时便充斥于整个脑壳腔子之间,耳畔如同钟磬钹铙锣铜乐齐鸣的水陆道场蓦然奏响了开来,直震得他的耳鼓是嗡嗯嗡嗯的鸣响,眼前无数个明闪闪黄灿灿的小金星嗖嗖地飞掠而过,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当场跪倒在地。
一记重锤未能一击击倒孱弱鸡仔般的酒楼掌柜,钱玄颇感意外地瞅了瞅自家的钵盂拳头,往日里甚是好使的搂头锤今日何故却是不甚了了,是这厮的顶门盖太过坚挺,还是近来自家女色醇酒沾染过甚的缘由?
钱玄有些自失地摇了摇头而后一脸狰狞,一记不成再来一记便是,看你这厮的硬实棒槌脑袋究竟能抗得住钱某人的几记重锤?!
说话之间,又一记搂头重锤横扫而至,“咚”的一声闷响正中酒楼掌柜脑袋右侧的太阳星处,已然晕头转向彻底懵逼的掌柜自是可怜到了莫名悲催的境遇,就在他那句“痛死某了”的呼痛之声方自出口之际,太阳星处再遭痛击的掌柜猛然间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应声而倒。
酒楼掌柜此番倒地竟也是干脆利落光棍得紧,除了倒地之时“噗通”一记声响之外已然昏死过去的掌柜更是再无半分的声音响动。
肝火充盈的钱玄两记老拳打倒了讨人厌嫌的酒楼掌柜,一时兴起的他紧握着拳头想要找寻下一个出气的目标,四顾相看之下身侧除了管家李通便是自家的亲随家丁,其他却是没有一个能下的手的活物。
活物没有,柜台与案几之上的笔墨、账簿、算筹、杯盘碗碟等一应物什,便成了钱玄里正发泄出气的首要目标。
“李通!钱二!你等几个把这些算账、吃喝用的物什都给某砸了,闫超老狗开得此处酒楼已是赚得盆满钵满,嘿嘿!应是毫不在意这些个死物,砸他个一干二净也好让闫大东家买些更好的物什来充充门面,嘿嘿!砸!全都给某砸了……”
就在家主里正的厉声吩咐声中,一众如狼似虎的管家亲随家丁嚎叫着纵身扑将上去,于是乎那些可怜的物什自此四散横飞怦然落地,“噼里啪啦稀里哗啦”一阵脆响便已狼藉满地。
稍稍出了口鸟气的钱玄抬腿便要上得楼去,拾阶而上之际似乎像是又想起来些甚的,返身回来指着昏死在地的酒楼掌柜吩咐道:“钱二!你将这厮扛上头前先行,待到了三楼楼梯口处便将这贼厮鸟人给某扔将出去,哼哼!钱某人非是那等先礼后兵的伪善君子,自来行事便是有理讲礼无理即兵,也好让那等不知所谓的外乡贵人见识见识某等天子脚下乡里治所一众公人的行事做派!……”
于是乎,自此便有了此前三楼厅堂楼梯口处,已然昏死过去人事不省的酒楼掌柜被重重摔落于地板之上的一幕发生。
瞧着上得楼来的乃是一众凶神恶煞的亲随家丁,跟随其后的也是两个从未曾谋过面的生人,秦公与三郎已然明白众人关于胡杰黑厮酒后失德惹事伤人的猜测,只是一个基于经验之谈的滑稽误会而已。
既非是胡杰黑厮发了酒疯惹是生非,又非是秦家兄弟的故旧相识,那么眼前这一干人等蓦然出手伤了酒楼掌柜,动手砸了酒楼的杯盘碗碟一应物什,强行闯上楼来搅扰了兄弟二人的宴饮却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