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茗分明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却因找不见清成,感觉自己只是在原地绕弯子,连前行的路都瞧不清;是历晖年牵着她、引着她,就好像是照亮了她眼前的路。
耳畔始终是萦绕着清成唤她的身影,却不是娘,是母后。
栾茗也忘了自己所想去的地方到底是哪,只知攥紧了历晖年的手,与他一起去自己心中想着的地方。
头疼。
意识再恢复的时候,栾茗发现自己正站在了御花园的池边,再有一步,便足以坠入池中,而这一步,正是历晖年为她留下的。
眼前的景象她太熟悉了,熟悉的让她有些害怕,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清成坠入了池中,此处不比清成时常去的那个小池子不过脚腕高,御花园的池水,足足深有十余尺……
上一世!上一世便是在这,栾芝将抱着清成的她一同推下了池!清成烧了整整三日,此之后再未清醒过,终日都是浑浑噩噩地,便被人理直气壮的唤为痴傻太子!如此还不够,致人痴傻的毒从未断过……
“娘!”
栾茗的思绪被清成唤了回来,为了唤上这一声娘,清成又被呛进了好几口池水,池畔的宫人们正以此为乐,笑得欢愉。
她不喜求人,可如今不得不求人——她从不擅水。
“王爷,求您……”
“不要求本王,你是本王的妻子,清成是本王的儿子。”
栾茗该留下她的骄傲。
历晖年将自己肩上的披风留给了她,便独自一人跃下了池,只一瞬,就将清成从池中拎了上来,那池畔的宫人也早便逃散了。
这一池子水花飞溅,着实是吓人惊天,当真跟那掀天而起的海上风浪似的。栾珊躲在了一处假山后,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唾沫,小声念叨着:“怪不得栾芝那贱人这么急着离开,原是害怕了!”
仔细瞧着四下无人,历晖年与栾茗正一门心思的照拂清成,栾珊便蹑手蹑脚地悄然溜出了假山,逃出御花园。
栾茗似乎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正要去追,清成就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她便只好将心思都放在了清成的身上。
清成被池水冷的发抖,栾茗不顾清成的衣衫被池水浸湿,便拥了上去,拥的甚紧,不肯撒手。她是他娘。
“清成,清成。”
栾茗一声又一声的唤着清成的名字,除了发烫的身子与虚弱的颤抖,清成没有再给栾茗任何的回应。
“茗儿,别怕,有本王在。”
历晖年从栾茗怀里小心翼翼地抱过了清成,亦是被池水浸湿衣衫,他尚且冷,清成又如何不冷。
栾茗点点头,将历晖年递给她的披风披到了清成的身上,历晖年瞧了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大氅褪下,披到了栾茗的肩上。
“今日天冷,你不能受寒,仔细些自己,随本王去太医院。”
太医院今日所当值的是一年轻公子,神色苦闷,还有些不耐烦,在嘴边小声嘀咕:“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宫宴的日子,偏偏要当值,真是时运不济。”
不耐烦归不耐烦,这太医见了历晖年,仍能挤出一张蹩脚至极乃至有些滑稽的笑脸,客气道:“师哥!”
“地方和药材借本王用用。”
师哥?
栾茗起疑,却无心再去关注这人与历晖年到底有什么关系,只关切道:“王爷可需妾身做些什么?妾身还是能识得药材的。”
这人一闲下来,便会想学些以前不曾涉猎的,比如是想钻研一两本医术,亦或是弹奏一样早前未曾弹奏过的乐器,栾茗亦然。
只是那些用来讨好旁人,用以证明自己足够优秀的东西,总让栾茗有几分厌弃。
“自然是有。”
历晖年摸了摸栾茗的头,安抚道:“乖乖在一旁歇会,陪着本王。否则本王一个人,怕是会孤单的。”
只施了几道针,晕过去的清成便睁开了眼,虽还是迷迷糊糊地,却能勉强自己浅笑,嘟囔道:“清成没有事,娘可以放心了!”
其实他连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栾茗都看不清楚,心里却一本正经的犯着嘀咕——医术这么厉害的,世上只有他爹爹,也只有她娘能找到他,将他护得好好的!
可清成笑了没多久,脸色就忽然差了起来,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酸疼,几声剧咳止不住,咳着咳着,清成就难以抑制的一翻身将喝下去的池水都吐在了地上。
池水吐干净了,清成才觉清醒了不少,笑道:“爹,娘。”
“清成先歇会儿,离晚上的宫宴还有许久,不急着起,知不知道?”
历晖年柔声哄着才将偏要起身证明自己没事的清成给哄回了床上休息,不多时,便是睡下了。
“清成的腿受了寒,可能要再诊治上一段日子。”
栾茗为之一震,心中只余下酸楚,苦笑:“腿如何倒是不重要,人无事便是好的。”
“茗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医好清成的腿。以后,我也会护好你二人。”
历晖年所言栾茗如何会不懂?只是无论日后再仔细,防得住的都只有君子,却防不住小人。
“经了今日我才知原来我是这么遭人讨厌的,或许她们恨我的原因,也是不尽相同。”
“是啊,许是日后所有人都恨透了茗儿,却唯独本王爱茗儿至深。”
栾茗愣怔着,只一瞬不及闪躲,就被历晖年轻吻了脸颊,似能让他觉出些甜。
“你与清成的确是十分的像,本王几乎以为你们便是亲生的母子了。”
瞧着栾茗打不起精神来的模样,历晖年的心里也是一阵惘然。
“你与清成都觉活这一世,是为了讨好别人,本王却觉不然。旁人喜你厌你,与你又有何干系?就如同她虽是厌你,却丝毫不会在乎所厌你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们只是想为了厌你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顿了顿,历晖年方才继续说道:“唯有你在乎的人,你才该在乎他们的想法,就如你在乎清成,而清成是十分喜欢你的,清成了解你的为人,你的脾性,所以清成仍是很喜欢你。至于那些嫉妒你的人?你自当开心才是。”
“那王爷是如何看待我的?”
“茗儿怕不是在给本王开着什么方子?”
历晖年嗤笑一声,认真答道:“自然是——毕生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