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妃自己其实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便疑惑地脱了外袍,一身寝衣走到皇帝身边,坐在榻边问:“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呢?”
皇帝疑惑地抽了抽鼻子,凑到她肩头,突然身体急速朝后一仰。
她还以为皇帝在床上平地摔了一跤,忙凑过去看,皇帝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绕开她下床,说:“朕想起来还有几本折子没看,你先歇着吧。”
她忙下地披衣,情意绵绵地说:“皇上,臣妾不睡,就在这儿等您。”
皇帝面色扭曲,半晌说:“不必,我今日不再来了。”
说完就匆匆走了。
那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的狐臭味道越发重了,连皇上都受不了她一身异味。
从那日后,她每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宫中沐浴,一遍遍用热水香膏清洗身体。
可是偶尔参加皇后家宴,也有其他嫔御私下议论,为何席间会有怪味。
她当场就吓得脸色惨白,匆匆离席,回到宫里,又是一趟趟洗澡。
现在是隆冬时间,比不上夏日,热水烧得慢,取得慢,她本以为既然不出汗,少洗一洗澡也无事。
谁想吴昭仪一张利嘴,戳中了她的心事,叫她难受。
吴昭仪这人最爱讽刺人,见琳妃一脸苍白如落水狗般匆匆走了,又是得意一笑,和薛画之继续聊起来。
薛画之随口说了些出行宁州和边陲的见闻,把她听得是如痴如醉,非要她到自己宫里好生坐谈。
薛画之只能抱歉一笑,说:“奉皇上旨意,后面还有事情,恐怕不能叨扰昭仪娘娘。不过——”
吴昭仪一双眼睛顿时亮了:“不过什么?”
“昭仪娘娘喜欢吃辣椒,我出行边陲各国,得了不少香料,有一种调料做出来的食物,非常的辣,是又辣又香,回味无穷。”
吴昭仪喜吃辣椒,宫内的御厨却不擅长做辣味的食物,每每吃得她心如死灰,只觉得人生一点乐趣都无。
一听薛画之的辣味调料,简直要流出口水。她再三叮嘱薛画之,只要有空,一定要告诉内侍监,让他们送她来看吴昭仪。
薛画之连连点头,笑着应下来。
等吴昭仪走得远了,秀蝉才自言自语说:“得志就猖狂的,都是小人而已。”
薛画之只觉得后宫中果然盘根错节,关系复杂。
她并不想过多参与到后妃的事务中去。
所以只是微笑,跟在秀蝉身后,继续如皇帝吩咐的那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转了转。
秀蝉说满宫妃嫔太多,一一拜会过去,恐怕薛画之得住在宫里才能拜完,只带她略走了走,四十九阁娘子住的丽正阁只是一掠而过。
薛画之想到刚才那位琳妃娘娘惨淡的神色,心中不由怜悯,中原女子有狐臭的极少,所以治疗的方法也不多。但她往边陲走的时候发现,那些蓝眼珠黄头发的西域女子,却大多有狐臭。
她们从祖至今,都受到狐臭的困扰,因此掌握了许多治疗的方法。
因此,当秀蝉带她去四夫人的居所一一拜见,到了琳妃殿内,琳妃娘娘身体不适,已经躺下休息了,只派了大宫女香云出来见她们。
她随口说了两句西域见闻,提到当地有一种治疗狐臭的用具,那东西是纺锤形状,内里灌满药汁,外面有一排中空的针,轻轻刺在狐臭发作的位置,数日后就会缓解。
大宫女香云就一脸惊喜,问她可否帮忙把这东西买一个回来。
香云是个体贴的妙人,丝毫不提琳妃的事情,只说自己深受困扰,若是能帮她买一个,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薛画之记得灵阳姑姑给她准备的大包行囊里,就有一个这巧妙玩意儿。便答应下次入宫帮琳妃娘娘带来,香云顿时满脸喜悦,亲自送她到宫门口。
薛画之和秀蝉走出去老远,回头还能看到她挥着手帕道别。
秀蝉是内宫的宫女,不便出去外城,把薛画之送上辇架,就道别离开。
她一路回宫,到皇后身边回话。
“这位薛君使确实伶俐懂事,又有同情心。”
她摸着手腕上的一根细细的金镯子说。
镯子是分别时,薛画之从自己手腕上褪下来的。
金子并不重,只是细细一根,中间镶嵌了拇指大的一颗明珠,珠光萦绕,显然是质地极好的海珠。从珠子处往外有两根长长的龙须,做工细致,那小小的龙头都清晰可见。
“秀蝉姑娘,这镯子很轻,根本不值什么钱,只是我和你一见如故,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个送你。”
秀蝉涨红了脸要推辞,薛画之手脚飞快地把镯子给她套了上去。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求恳之色。
“我是真想把你当朋友,当姐姐才送你的,你若不要,是不是嫌弃东西不好啊?”
说到嫌弃东西不好,薛画之还翘起嘴角,露出调皮的笑容,显示她是开玩笑而已。
秀蝉觉得这个礼物很恰当,不会太重到不适合她收下,精致的做工也符合自己皇后宫中宫女的身份。
她摸着镯子,脸上浮现诚挚笑容,又说了几句薛画之的好话。
这些话都不是假话,从她愿意为琳妃娘娘着想来看,这孩子真有一颗赤子之心。
薛画之坐着马车,赶在黄昏前回到了薛家,她刚在前厅坐定,宫内监便到了。
原来皇帝和皇后的赏赐都来了。
不但薛家全家乌泱泱都出来了,在院子里跪了一地,连薛家的几个邻居也都听说宫内侍奉旨赏赐薛家,给薛家三小姐好大的脸面!
薛家的围墙不高,邻居们都摩肩擦踵挤在围墙外面,勾着脚尖看热闹。
内监念完了皇帝口谕,又把皇帝皇后赏赐给薛家的五尺珊瑚、白玉观音像、檀木香串珠儿和徽砚送了出去。
薛有财带着一众儿女,家人,仆从,纷纷热泪盈眶,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