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整个人被抱在男子怀中,无可忽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不同的是,那骨子清冽的龙涎香气息,如今闻起来,竟带了几分温度。
果然,七年了!
她合上眼,脑子里纷乱如云,也不知何时睡过去的。
只是,那些日夜,黑暗中经历过的,带着似从地狱中携出的森冷,朝她袭来。
慕容景敏锐感觉出怀中女子的异样。
“走开……别……”
少女精致容颜下,一张脸惨白如鬼魅,那种从心底深处散出的恐惧,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
即便两人第一次在禁地见面,面对那般危险,她脸上洋溢着的,都是狠辣和自信,何曾是这种无助,且恐惧!
慕容景一颗心似被人紧紧拽住,疼的厉害!
“别……”
他化手为掌,怀中女子沉沉睡了过去。
“好好睡吧。”慕容景淡声,终究没了睡意,起身,替她拢了拢被角,在床榻边站了许久,才打门出了寝殿。
御风早就在外等候,瞧他出来,立马迎了过去,“世子,邪公子和邪夫人一直在大厅里等候,您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慕容景清淡的眸子忽而转冷,似想起什么一般,唇角几分凉薄,“不见!”
“可邪夫人说,想见见……”
慕容景凉薄一眼瞧去,浑身冷若冰霜,“听不懂吗?”
御风惊出一声冷汗,拱手,“属下明白!”
也是,他在外面听的清楚,云少主,想来是做了噩梦了。
那般明媚自信,无所畏惧的一个人,如今身上完全没了昔日的光景,只剩下无尽的阴郁,也难怪世子不愿意见知微小姐了。
有些伤,哪有那么容易过?
第二日醒来,云倾月瞧床头放了套衣裳,火红的谣言颜色,很是明艳。
她慢慢覆上去,熟悉的纹路,和她七年前穿的样子相差无二。
这般明显的颜色……
她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讽刺,起身,却是没再瞧一眼,少女脸上几分默然,几分漫不经心,撩开珠帘,瞧见侧面桌子边坐着处理政务的男子,一愣。
慕容景正好瞧了过来,瞧她还是从头到尾一袭黑色衣裙,头上未缀珠翠,眸中光影流转,起身,“先换衣裳!”
“不用了!”云倾月道,那样明艳的颜色,如今,她怎么也穿不了了。
慕容景并未强求,淡淡道:“他们在大厅等了一夜!”
云知微?
还是来了吗?
云倾月靠在柱子上,欣长睫毛垂下,遮住眼中情绪,投下一片淡淡的阴郁,笑着,却有些冷,“陪我出去走走吧,这京城,七年未见了!”
言外之意,那个人,她不想见。
“好!”
慕容景很是自然的牵起她手,却在扣上她手腕之际,触碰到粗糙之感。
他眸光一暗,掀了袖子,露出上面丑陋的疤。
云倾月脸色微变,收手在后背,却是后退了一步,眼底带着疏远,“走吧。”
慕容景没动,瞧了他许久,才揽住她腰,掠出了云府。
京城的街道,热闹不比七年前。
只是心境到底不复从前,云倾月瞧着也没多大意思。
无非就是四处走走,漫无目的。
慕容景也不避旁人,就这么牵着她的手,陪她一处处的溜着。
如今的京城,何人不知当年皓月一般的慕容世子脱变成的摄政王?
如今这位世人眼中高不可及的摄政王,竟牵着一名女子的手,在街上肆意走着?
围观人数前后排了长龙。
云倾月感慨,“你还和从前一样,这般受欢迎,不过你这么拉着我,就不怕有人认出我,坏了你名声?”
她本是调侃语气,由她嘴说出,却莫名带了几分委屈意味。
见了鬼了!
慕容景没放手,反而拉的更紧了些,“早晚都要成亲,早日让他们晓得也不错!”
“摄政王身侧那姑娘长的可真好看,不过怎么感觉再哪儿见过似的?”
“好似和当初云家小少主有些相似啊。”
“不对吧,云小少主不是已经……”
众人议论纷纷,待提到云小少主之后,纷纷缄默。
云倾月只当听不见。
她也不知不晓得,如今对于她,早就没那么多不堪言语,也算是她回来,比较欣慰的一点吧。
走着走着,云倾月便发觉不对劲了。
两人这路线,是要往城外走的样子。
“去哪儿?”
慕容景不语,云倾月索性也没再问,任由他拉着自己。
其实他待自己,应该是真心的吧?
云倾月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锁灵玉,七年前山洞那场情事,他对自己用了几分心?
如今,她竟有些不敢问出口了。
可越和他待在一起,心底某份暗滋暗长的情绪便会情不自禁的生出来,到了林子中,她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咬唇,“慕容景!”
男子脚步一僵,袖袍上寒意褪了几分。
云倾月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坟墓,柔柔一笑,“你带我来这儿,是为了那些吧?”
她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慕容景眼中的光有一瞬间的黯淡,点头,“嗯,你想见的人,都在这儿。”
爷爷,二叔,还有薛灵那傻丫头。
她一个个瞧过去,也不说话,只是笑着,那笑,却带了几分沉重。
不过,碧莲呢?
云倾月起身,转了身子,眼底一抹微弱的希望,“碧莲是不是……还活着?”
“小姐!”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漏了进来。
云倾月整个人僵住了,她慢慢转身,待瞧见身后那个熟悉的人影,眼中的泪怎么都忍不住。
碧莲还活着,她没死,她没用死!
真好!
“小姐!”碧莲丢下手里装纸钱的篮子,飞奔过去,主仆两人七年过第一次见面。
云倾月泣不成声,却说不出一句话。
碧莲自昨晚收到消息,一整夜没睡,“小姐,当真是你,王爷传信给奴婢时,奴婢真的以为只是一个梦,奴婢这七年,一直想着您,您怎么都不回来瞧一眼?”
她心里如何不记挂着她?
这傻丫头!
“别哭了,你家小姐大难不死,是好事。”云倾月擦干她脸上的泪。
这世上,还有碧莲一个亲人,真好。
曾经那种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那种绝望的感觉,她刻骨铭心的记住。
如今,却是救赎。
碧莲抹去脸上泪,满是笑意,她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慕容景,行了礼,压低声音,“小姐,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云倾月沉默!
未来如何,她真的不知道。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甚至,没了家。
似一个无根的野草,四处飘荡。
碧莲急了,瞧小姐样子,似乎压根就没打算留下,“小姐,您若是走了,奴婢怎么办?奴婢便算了,王爷呢?他可是等了你整整七年,也寻了你整整七年啊!”
云倾月心中漏了一拍。
慕容景等了她七年是吗?
七年未娶,当真是因为她?
她心中纷乱如云。
“月姐姐!”
云知微一袭绿裙,从马车上下来,满眶都是悔恨,她手中抱了一个女孩,咿咿呀呀的说着话。
那孩子,云倾月认得,在大街上遇见的小姑娘。
云知微把孩子交给邪千凤,急匆匆上去,欲拽住她手,云倾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邪夫人!”
刹那间,云知微脸色煞白。
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吗?
七年了,她后悔自己那一刀,后悔是她逼死了月姐姐,害的她走投无路,她恨不得死的那人是自己。
当她知道她回来,心中有多高兴!
可如今!
云知微哽咽着,七年的伤痛,彼此都不是当初青涩的少女,“月姐姐,当初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恨我,我都知道,你要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可以,我都受着,你别这样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近在咫尺的人。
云倾月淡淡一笑。
眼底默然,“邪夫人误会了,云倾月早就不是七年前的云倾月,有些事,有些人,不想去记,也不愿去记,至于和夫人之间的事,夫人莫放在心上,便当是一场大梦吧!”
她说完,转身便要走。
“云少主!”邪千凤有些受不住。
他是眼睁睁瞧着知微痛苦了七年,他抱着孩子上前几步,“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吧?念倾,她叫念倾!”
日日夜夜思念之意!
云倾月心里忽然觉得很是苦涩,却只是顿了一瞬间,依旧往前!
“知微的错便当真不可饶恕吗?当初的事,谁都不愿意瞧见。”邪千凤高声道。
慕容景目光瞬间暗沉,云倾月按住他的手,抬眼一笑。
她转身,往身后树上懒懒一靠,“既然你们要谈,今日,便好好谈个清楚!”
“月姐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薛灵姑娘被人控制了,也才知道,那一剑,是因为被控制的薛灵,你才刺中爹的。”
云知微泣不成声,可等她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就连一句抱歉,都没人听她说。
云倾月心里感慨万千,面上却是淡淡,“说完了?”
云知微一愣,似没想到误会都解开了,换来的就是这么一句?
她愣在原地,邪千凤握住她手,“小景,那些事,你查的一清二楚,你也知,知微并非有意,你说句话啊!”
慕容景把云倾月拦在怀中,淡淡道:“于你们,是一场误会,于她,却是切肤之痛!”
云倾月猛的一震。
他在干嘛?
他竟说出这样的话?
七年了,她怎么觉得,自己才认识他一样。
重活一世,被人呵护的感觉,差点让她泪目。
她没忘了正事,敛了情绪,沉声道:“知微,你我之间,无论是误会也好,事实如此也好,到底,回不去了,不管是不是因为薛灵,你心里的坎,能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