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如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凛冽的风呼呼地吹着,街头一如既往车水马龙,冷风中行人行色匆匆,好似都在为生活奔波。
林茵没有想过自己会遇上这种事,确切地说她就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明明昨天还好好上着班,今天就遇上这事了。
她要告诉敖战吗?
敖战知道后会做什么?会去闹?
可他们只是外地人啊,没有身份没有关系的农村人,他们拿什么去跟别人闹?
方美琪都说了这事没人能管,她就算再蠢也知道能在这里干这行开店的人不是他们这种乡下人能招惹的,可难道就因为这样她就要做那种事吗?
然而想到马丽说的话,林茵的心里又害怕又担心,万一马丽在她出来的这段时间就把照片发到大学去……
林茵光是这么一想就感觉快窒息了,连闯红灯也不管了,撒开了往回跑。
气喘吁吁地跑回去后林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借侯莉那的电话给敖战宿舍打了个电话结果。
结果被告知现在是上课时间宿舍没人让她晚上再打过去。
林茵也是急得把这茬给忘了,看时间才下午两点不到,侯莉看她脸色不好不禁担心,被林茵搪塞过去了。
从侯莉家出来后林茵回去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抱着膝盖呆呆地坐了一下午,满脑子都是她跟敖战过去的种种。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一个人在这个小房子待着的她这会儿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的这个小家安静得可怕,最关键的还是她担心马丽说的话成真。
就这么难受又煎熬地到了傍晚,当她准备再给敖战宿舍打个电话过去探探情况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林茵开了门后发现是侯莉,侯莉告诉她敖战打电话过来,让她去接电话。
林茵的心立马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冷汗几乎马上就爬满了她后背。
当着侯莉的面林茵不敢多说什么,忍着双腿发软要昏厥的感觉硬撑着去侯莉家接电话。
“阿……阿战?”林茵一开口,连声音都在抖。
那边的敖战听出了异样,问:“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林茵在外受的那股委屈突然就这么涌上来了,鼻头一酸,差点就哭着喊他的名字了。
“没啥,”她强忍着想哭的冲动,没意识到自己捏着听筒的手抖成了筛子,“咋了?打电话有啥事么?”
听他这声音,她想的事应该没有发生。
敖战在那头说:“听宿管说你下午打电话了,有什么事么?”
林茵紧张得手心出汗,生怕他听出什么端倪,忙说:“没事啊,就是今天店里有事放了半天假想问问你有没有啥想吃我做了给你送过来。”
他们这离敖战的学校坐公交车的话得坐近两个小时,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没什么想吃的,你别操这心了,”敖战说,“对了,刚好我也想跟你商量个事。”
林茵捏紧听筒问:“啥事?”
敖战:“我们这学期多开了一堂雅思英语,面向全世界的英语课,自愿报名,到时候报了名的另抽时间上课,要另外收费,一学期一千,我有这个意向,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林茵对他学习方面的事一窍不通,尤其英语,她倒知道他不偏科,“我觉得行啊,你决定就行了。”
还好,还好不是那件事。
然而没等林茵把这口气松完就听电话那头的人说:“家里还有多少钱?我这里钱不够,差五百多。”
敖战每个月在补习班兼职的工资是不固定的,根据他上课的时间来排有时候一个月五百,有时候才三百多,再除去他吃饭跟偶尔的零用钱也就剩不了多少。
林茵的心一紧,回想了一下说:“有,你回来拿就行了,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刚存进去的五百还没热乎就得再取出来,这么一来存折里就又只剩给他取完学费后的四百多了。
敖战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问具体还有多少钱,说:“不用,我这周末回家拿。”
从侯莉家出来,林茵双手还是满满的汗。
她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存折看上面的余额,随后才想起侯莉在这个月初的时候好像说过他们的房租要涨了,涨到一百五。
工资不高,要供大学生,交房租,生活,自从敖战上大学开始她已经尽量在节约了。
她应该庆幸租的是这里的房子,不然就他们之前看的一个月三四百的房租估计他们早就活不下去了吧。
林茵看着余额不多的存折,再一想今天遇到的事,想着想着再也忍不住蹲在床边哭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没有去马丽店里,期间她因为实在担心马丽会把照片发到敖战学校而给方美琪打了电话。
好在方美琪告诉她,她暂时把马丽稳住的,说给她一点考虑的时间,让她下周一给答复。
林茵看了看日历,下周一,也就是这周敖战过了生日后。
林茵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过的。
晚上很晚才睡着,整宿都睡得不踏实,梦里都是她的那些照片跟钱,第二天顶着熊猫眼起来后也完全没有食欲。
两天里她就只吃了一顿饭,还是眼看敖战周五晚要回来为了不让他看出什么来才勉强下了一碗面。
敖战回去看她脸色不好,看上去好像还瘦了,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拉着人就要去诊所,林茵用肠胃不舒服请了假吃了药糊弄过去了。
第二天敖战生日,林茵强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半只鸭子跟一块魔芋,还称了一斤芝麻蛋糕给他当生日蛋糕。
敖战上午泡在蒋哲那看书,林茵在家做了魔芋烧鸭,两个人美美地吃了顿好吃的。
下午两个人就待在家里,敖战抱着林茵给她讲自己在学校的事,说要来给他们上雅思课的外国人老师很有趣,又给林茵讲史事。
林茵看出来了,他今天心情很不错。
晚上,林茵给敖战煮了手擀长寿面,还在里面卧了两个鸡蛋,敖战说她又瘦了,非得让她把鸡蛋吃了。
林茵感动得想哭,也是在这一刻,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这个人生来就该是城里的人,他又那么优秀,这样的人不该因为家庭条件被埋没。
她自己吃了没念书的亏,不能让他跟她走一样的路,管他什么思,只要对他的将来有帮助的,她都支持他去学。
卖血也好,出卖灵魂也好,她一定要把他大学好好供出来!
“怎么哭了?”敖战喝完汤抬起头来就看到林茵落泪了,透明的泪珠子掉到她碗里消失在面汤里。
她哭了吗?
林茵后知后觉,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
“没什么,”她笑着说,“就是……就是看你过生日,高兴的。”
他三月八号满19岁,再过八十四天她也20岁了。
“我过生日你高兴什么,”敖战被她的话逗笑了,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湿意,“傻子。”
林茵抿嘴笑而不语,她感觉每多看他一眼,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的疼。
晚上十点,跟过去的一年多一样,敖战睡前会先看一会儿书,林茵有时候会在他之前睡,有时候会同时。
两个人依旧睡在同一张床上,但两人一直都坚守着中间那条线,敖战也没有再做出像在旅馆那晚那样的事来。
即便早上醒来两个人是相拥的,他们之间也没有再进一步。
然而今晚,林茵有了她自己的打算。
敖战放下书准备躺下,却见林茵这时候坐了起来,不由问:“怎么了?”
看着面前已经成为男人的人,林茵心跳如雷,抓着凉被的手忍不住地抖。
“阿战,我……”林茵哆哆嗦嗦开口,然后开了口后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微黄的灯光洒在林茵脸上,衬得她那张绯红的小脸如刚熟透的红苹果,敖战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林茵紧张地额头开始冒汗,电风扇刚好在这时转过来,一阵风吹过,她又觉得发凉,“阿战,我……我想你亲我。”
话已说出来,林茵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双颊、耳尖跟脖子全红了。
敖战的心陡然一紧,漆黑的瞳瞬间紧缩,身上的肌肉在这一刻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咕咚”,很轻的一声,是他吞口水的声音,林茵仿佛听到他的气息加重了。
“过来,”敖战冲她招手,变声后的他声音已经趋于一个成年男性,微沉的嗓音像钟一样撞在林茵心上。
林茵听话地往他那边挪了挪。
敖战长臂一伸将人揽到怀里,垂眸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怎么突然想我亲你了?是不是跟外面的人学坏了?”
从高三就开始做各种运动的他胸膛上的肌肉结实硬朗,林茵的手碰上去就像碰到一块有温度的石头。
林茵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红着眼闭上眼藏去眼中的湿意。
敖战把这当成了她的主动,身上的火蹭蹭往上冒,呼吸一滞,双臂猛地一收再也忍不住,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滴滴答答……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滴落在窗外的棚子上发出沉重清晰的声音,掩盖了屋内逐渐旖旎的声音,也藏住了她的哭声。
有人说,年少时的感情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变质,回头再想起时只会觉得幼稚可笑。
可只有真正爱过的人才知道,哪是什么幼稚可笑,不过是一种爱而不得的遗憾苦涩。
或许只有自己才知道。
当初有多奋不顾身,后来就有多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