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
在附近找了一圈的林茵一回来就看到敖战这屋的门开着,而她要找的人正在抽屉里找什么东西。
“你咋在家?”林茵热得脸上布满细密的汗。
敢情她在外晃荡了这么会儿,结果人就在家里。
敖战实则是看着她进院子的,但又不能这样表现出来,所以这会儿就在假装找东西。
“怎么了?”他佯装不知地样子问,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
这年头,在乡下要想用好一点的纸是很难的。
像钱桂花他们平时上厕所一般都是扯草纸,而敖战给林茵拿的这纸还是之前钱桂花为了敖战专门让林成风去镇上买的,纸质很粗糙也很软。
这种软不同于好质量的柔软,而是一种像被水打湿后的软,稍微一用力就能烂成好几节的。
林茵从他手里把纸拿过来,一边擦汗一边说:“没啥,正找你。”
敖战随意编了个理由,说:“三年级语文书没找到,想去刚子那借,他没在家。”
刚子是敖战的同学,就住在他们隔壁,离他们家不到五十米的直线距离,这种程度,敖战一个人还是可以来回的。
不过林茵就纳闷了,“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刚在外面没看到你。”
敖战回去继续佯装找东西,随口一提轻易转移了话题:“可能错过了吧,找我有事?”
林茵果然没追究下去,反正人在家就行,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这小子刚刚跟她妈在一块。
“也没啥,”林茵把纸扔进林成风专门给敖战用竹篾编的垃圾篓,“你把要带的东西提前收拾好,等太阳落土了我们就过去。”
敖战“找”完了东西,看向她说:“嗯,知道,你的收拾了么?”
林茵:“我没啥可收拾的,就两件衣裳吧,你呢?带些啥?”
敖战拍了拍早放在书桌上的课本,“衣服和这些。”
低年级的课本。
他都多少年没看过这么小儿科的书了,时隔十几二十年再来翻,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理解这些课本上的幼稚和浅显了,不“复习”一下是不行的。
林茵瞥了一眼,了然地点点头,正准备开口应他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嗯……”她沉吟片刻,问:“你作业本啥的,都在吧?”
川子对他那事儿每次她打算好要说的,结果每次都去干别的给忘了,以至于到现在都没还没给他说。
敖战不作他想,当她是关心他的暑假作业,笑笑说:“当然在。”
说完,就从抽屉里把一沓子本子拿出来。
林茵之前看川子那有他的作业本,但仅仅也只是看到那本子上写的是林腾的名字。
具体到底是啥作业或者写的啥她也不清楚。
可现在这家伙却说作业本都在,那川子那的那本是啥时候的?
想了想,林茵往外看了一眼,遂把门带上坐到他面前。
敖战看她似乎有话要跟他说,纳闷的同时又不由紧张,具体在紧张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心里就是一紧。
“你坐,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林茵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说。
敖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微微颔首听话地坐下。
林茵抿抿嘴,沉默了小会儿后说:“事先说好,听了不准发脾气,如果不能答应,我就不说了。”
不说吧,担心川子那边会节外生枝;说吧,这头的脾气也够呛,还是担心节外生枝。
两者相比较,还是选后者比较保险。
敖战一看居然这么正经,不由反射性地皱眉,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讲条件了。
可一看面前这人是他的阿茵,他又马上把这股不快感压下说,勾唇道:“答应你,不发脾气,说吧。”
敖战觉着,他自以为对这丫头很了解。
然而从他重生后相处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有时候是越来越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林茵心里半信半疑,但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了,也就没必要再吊人胃口。
于是她稍作整理,长话短说地将自己那晚去找他时中途在川子屋外看到的事给他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她并没有把看到那一幕后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他,毕竟她现在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咋可能晓得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些事。
再说了,撇开她这的原因来说,就她面前这小子现在也可谓不谙世事。
估计也就觉得一个同性竟然做出那种事来很不可思议,或者排斥吧。
果不其然,她还没把话说完就看到坐她对面的人那双好看的眉毛皱得越来越近,甚至如果长度够的话估计都能打结了。
“嗯……”说到最后,林茵试图安抚:“我也不晓得咋说,反正事就是这样,他也没再做啥,你知道就行了。”
说完,她不是很确定地去揣测敖战面部表情的含义,“你答应我不发脾气的……”
明早就走了,这要是闹起来可就麻烦了。
敖战见她一脸试探,心里实在一言难尽。
怎么说他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二十一世纪的人,这种事也算是司空见惯,何况他自己身边还有这样的人。
可作为旁观者是一回事,成为当事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看阿茵这样子,他怎么感觉她好像知道点什么?
“你怎么想?”敖战沉默片刻后反问林茵。
林茵原本在揣测他的心思,没想到他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是有那么瞬间把她问懵了,“我?”
“嗯,”敖战点头。
林茵抬手别了别头发,有些不好说:“不晓得,我跟他本来就不熟,就是不知道你私底下跟他……”
“没关系,”敖战没给林茵揣测的机会,很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跟他的关系仅限于知道彼此名字。”
可人家不这么认为。
林茵在心里补充了这么一句,明面上却不得不说:“不清楚他为啥要那样做,你又不是女孩子。”
废话!
他当然不是女孩子,他是纯正的老爷们儿好吧!
敖战在心底接着林茵的话咆哮了两声,但表面上却得做出一派复杂不好说的样子,“鬼知道他发哪门子风……”
说到这,敖战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我的作业本咋到他手上的?”
林茵被问住了,“你不是说没少么?”
呃……
敖战语塞,斜眸瞥向桌子,心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哪还记得抽屉里放了几个作业本,自己又做了哪些作业?
“你再看看,”林茵看看抽屉,建议他仔细找找少的是哪一本。
敖战不得不装模作样打开抽屉。
“咋样?少了哪本?”等他翻完里面所有的本子后,林茵追着问。
敖战的眉头紧了松开,又紧又松,拿着众多的作业本琢磨了好一会儿,扭头看林茵,不确定道:“暑假作业?”
他其实是不确定的,但林茵就当他在说少的是暑假刚做好的,“那咋行,你都写好了,不然要去拿回来?”
在林茵眼里,敖战说到底还是个学生,对学生来说,当然是念书和作业最重要了。
“不去,”敖战果断拒绝,“脏。”
不排斥别人这样不代表能接受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对方还是川子。
林茵就问:“那你的作业咋办?”
敖战看向她,眨了眨眼说:“重写而已。”
本来他们是不该有暑假作业的,毕竟都毕业了,这应该属于白静给他附加的作业吧,为了进了初中后轻松一些。
林茵对他这潇洒的态度还是很佩服的。
在她的印象里,大部分的学生一提到作业之类的东西一般都是避之不及,像他这样毫无压力且毫不在意地说出重写作业。
还“而已”,能说出这种话的学生应该不多了吧?
因为关注点一直在他在对待川子这件事的态度上,所以林茵也就一时忘了自己在对待这件事上应该有再多一点反应的。
敖战实则也一直在观察她,将她这会儿的反应跟他心里所想的做了对比。
林茵自然没察觉,还在为他不计较这件事而诧异和松了一口气。
“行,”她暗暗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起身对敖战说:“我也去收拾了。”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敖战在她背后淡淡地应了声,目送她出去。
林茵没有察觉身后那道充满探究的视线,开门出去后刚好跟从对面屋子里出来的周琼芳对上了眼。
她本来就打算收起视线往她睡的那屋走的,然而她妈的眼神却让她不得不在意。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
厌恶?嫌弃?还是恶心?
林茵无法将其定义为其中的哪一种,因为太过复杂了。
可她却又觉得可笑。
她到底是有多招人恨,连自己的亲妈都想整她,整不到就用这种态度对她。
好在她在这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要真长期在这个家待着,以后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让她觉得可笑的事情。
周琼芳就只那样看了林茵一眼后便去做她自己的事了。
林茵也没把她的那一眼放在心上,转过身背对着周琼芳那边撇了撇嘴后便到屋里收拾她的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