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凌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面色一寸寸灰败下来。
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语:“阿江,你妈妈把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其实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和你发生关系的,以后……我们就真的像亲人一样相处好不好?”
边凌江一径的缄默,让她心里没底,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是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想明白的,你认为的对我的喜欢,只不过是一时冲动,是身体欲望造成的错觉,是稍纵即逝的短暂眷恋,等你以后长大了,遇到了真正令你心动的女孩子,就会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有多可笑。”
她说完之后,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静默,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微风穿过窗户,吹拂进来,吹得桌上那盆山茶左右摇摆。
良久,边凌江涩声开口道:“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周夏看向他,眼神中颇多无奈:“阿江,我说过了,那不是真正的喜欢,我们两个之间,是不可能的。”
边凌江又问:“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让我证明给你看,我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周夏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能。”
边凌江看了她许久,眼睛里渐渐蕴满泪水,恍恍然就要掉下来,周夏觉得心好像裂了一个角似的,偏过头不敢再看他,硬着心肠道:“我会照常供你读书,你现在应当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如果在学习和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随时都可以来找我,除了不要再喜欢我之外,别的一切都是老样子。”
边凌江突兀地站起来,面容上浮起一个冰冷的笑,没有一点温度:“如你所愿。”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从那天以后,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见过他,也没有收到过他的只言片语。
她的内心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那一天把话说得太重,伤了他的自尊心。
可她做过的事情,从来都是不会后悔的,更何况,她也是为了他好。
于是,周夏固执地不肯主动联系他,不过,每个月初依然会按时往他卡里打钱。
又过了两个月,边凌江还是没有联系她。
她内心有些担忧,背地里托人打听了一下,得到的消息是他平安无事,每日里按部就班地上课、休息,上次的风波过去之后,纠缠他的女孩子仍然数不胜数。
好好的就行,她暗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一点失落。
一转眼暑假来临,边凌江拖着行李,回了自己的“家”,其实,边鹤过世之后,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天大地大,他却只是个过客。
他将布满尘土的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枯坐在窗上,发了许久的呆。
这几个月来的克制,仿佛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每天都会神经质地无数次点进她的朋友圈、微博,反复刷新,只是为了能了解一点她的近况。
即使周夏很少发私人的事情,即使更新,也不过就是公事公办,发一些自己出席会议或者参加活动的官方新闻罢了。
但即使只是一些新闻,边凌江也会点进去,认真地在许多张照片里找寻她的身影,然后一张一张保存下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反复翻看。
他觉得,可能自己已经有些魔怔了。
不是不想联系她,不是顾忌自己的自尊心,而是,她已经将话说得那么通透,已经摆明了不相信他的爱情,他再迫近,也不过是把她推得更远。
为今之计,也只有以退为进,徐徐图之。
或许只有等待时间来证明,他对她从来都不是一时的冲动,不是肤浅的欲望,而是融入骨血的密不可分,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而在这期间,他应当快速成长,生长出可以庇护她的羽翼来。
他唯一害怕的,是她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是她会在这期间会遇到别的让她心动的男人。
然而,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A市的夏天,总是格外的漫长,知了在树上叫得没完没了,让人止不住的心烦意乱,气压低得厉害,窗外的一切都闷闷的,热得喘不过气来,应当是暴雨将至了。
周夏坐在办公室里签着厚厚的一摞合同,空调不间歇地开着,温度倒是凉爽,签着签着,手中的笔突然不出水了,她皱了皱眉,索性将笔放在一旁稍事休息。
算了算时间,边凌江应当已经开学了吧。
这孩子,不知道要怄多久的气,难道打算从此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么?
她正走神间,手机“嗡嗡”震动起来,“边凌江”三个大字赫然其上。
心尖忽悠悠的颤了一下,她没发觉自己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手下已经忙不迭地接了电话,语气中偏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喂?阿江?”
对面静默了半晌,熟悉又陌生的男声说道:“姐,我要出国了,明天上午十点钟的飞机,你有时间来送送我吗?”
周夏心中犹如惊雷闪过,她强自按下翻涌的情绪,问道:“为什么要出国?去哪国?”
边凌江语气淡淡:“我向学校申请了转学去美国,M大学同意接收我,手续已经全部办好了。”
“……去多久?”从他的话音里,周夏明白这件事已成定局,自己也并没有立场去阻拦他。
“三年吧,也可能直接在国外读研。”
周夏只觉有什么东西如云雾一样笼住心房,恍然若失起来,按说这算是件好事,边凌江放下了她,出国深造几年后,也必定会前途无量,她应当感到高兴。
“姐?”见她许久不答话,边凌江有些担心,却只能压抑住自己内心无限的情意和渴望,克制而有礼的态度滴水不漏。
“噢。”周夏回过神来,勉强打起精神,“好,明天早上八点,我去你们学校接你。”
挂完电话,边凌江捏紧手机,闭目忍了忍心口泛上来的密密麻麻的疼痛,然后继续收拾行李。
近来他才知道,原来心痛并不只是一个形容难过程度的说法,而是真切的感官感受,面上八风不动,心里早已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