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入伏头一天,毒辣的太阳不要命地往下辐射,让人恨不得一整天都缩在空调房里。
一直到了晚上,这热度才降下些许。
龟缩了一天的人们不情不愿地走出来,路边卖水果卖菜的小贩们逼不得已受了一天的荼毒,蔫头耷脑,摊位上的瓜果也和主人一样蔫巴巴的,失了水分。
一家高档酒店的大堂,走进来一个个头颇高的男孩子。
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同色的口罩,身上也是一水的黑色,肤色极白,长眉入鬓,凤眼细长,眼角微微上挑,有些冷淡。
虽然看不清长相,可单看他的身段和气质,总让人生出一种这男孩长得很不错的直觉。
前台小姐穿着正式的浅蓝色套裙,摆出职业化笑容,标标准准的八颗牙露出来:“先生您好,之前有预订吗?”
男孩低下头,眸光冷淡地往旁边扫了扫,不大愿意与她对视:“我来找人,806号房间。”
“好的,您稍等。”前台小姐往806号房拨了个电话。
和住客确认无误后,她对男孩笑道:“先生,您往前走到头右拐上电梯,会有人在那边送您过去。”
等男孩走后,前台小姐方坐下来,对旁边的女孩耳语道:“有钱就是好,这样的小鲜肉都可以随便玩……”
“别瞎猜,806的房客我有印象,长得可漂亮精干了,说不定人家是正经交往的男女朋友呢!”
“这年头这么流行姐弟恋吗?唉,我也想找个小狼狗……”
……
走进豪华装潢的宽大电梯,四面都是镜子,男孩微微斜过头往侧面看。
镜子里的人,眉目间皆是冷厉的刀锋,桀骜不驯,却又被迫压抑下来。
像被强行拔去爪牙的猛兽。
心底泛上深深的自我厌恶,令他想要呕吐。
可午饭和晚饭都没吃的胃里空空荡荡,什么都吐不出来。
“叮咚”一声,八楼到了。
“先生,这边请。”仿佛一个模板造出来的服务员小姐端着千篇一律的笑容,在前面引路。
走到806房门口,男孩客气地谢过服务员,望着朱红色的门发了许久的呆。
他深吸口气,抬手按门铃。
小孩子玩捉迷藏,傻乎乎的将脑袋蒙住,便以为自己已经躲好,没有人会发现。
年纪渐长,便越来越明白,该你面对的,一件都躲不过去。
无论你躲到哪里,命运这个开了外挂的对手,都一定会找到你。
甚至于,你越逃窜,越胆小,它越是会恶狠狠地碾压你,折磨你。
他尚未满十九岁,却好像已经历尽沧桑,满心悲观,万念俱灰。
女人开了门。
脸上的妆还未卸,有一点晕,却无损半点颜色,反而添了种慵懒。
烈焰红唇,不是人人都可驾驭,许多女人涂上会显俗艳;或者压不住,倒显得自身苍白浅薄,乏善可陈。
可却十分衬她。
她浅浅笑了下,那罕见的温柔犹如不停脚飞奔着落下的夕阳,转瞬即逝。
“姐。”男孩喉管里挤出来这个字,接着惊觉自己嗓音嘶哑,仿佛把心底的不情愿带了点出来,连忙掩饰地咳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