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张德神医的朋友还希望能够多通融,待到老先生回来,能够先行诊治我家里人。”菊香规规矩矩行了礼节。却没能注意到,在她说出张德两个字时,那女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等着吧。”紫靖引菊香进屋里来。
夕阳最后的光亮,沉入西边,天色已然大晚。菊香终于坐不住,她用手语比划着:“老先生,何时能回来。我家里人等着救命……”
紫婧不紧不慢的摆弄花,紫丁香和白芷插一处,色彩搭配正好,大小均匀合适。
“我这里天天都是等救命的人。”
医者看惯生死,枯骨白肌血肉模糊,再寻常不过。即便是很小的年纪,大医世家也早耳濡目染。
一十二的年纪,最是纯真的冷情。
“你家里那位比着他们的命更珍贵吗?”紫婧掀开帘子往里屋走去。
菊香透过帘子,看见了横七竖八摆满了的病床,里面躺满了各式各样的病人。有年迈的,有壮年的,还有幼童……
“这些是?”菊香愣怔。
紫婧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口气:“病人。”
她面无表情走进里屋,给最里面的老太婆喂药,手法娴熟,在老太婆刚要吐时,瞬间点了她胸前穴位。那老太婆像似好受了很多,连连道谢。
像是了悟,菊香双膝跪地对着女孩叩首:“没有什么老先生,对吗?您就是张神医的老朋友。”
紫婧笑了,十二岁的脸,像孩子般纯真:“现在才猜出来?真笨。”
但凡是天资高的奇人都莫名有怪癖,大多自视甚高,不与凡事勾连。而“神医”收留众多病人,实属罕见。
“那张老头,如今如何了?”紫婧又走回竹屋,侍弄她的花朵。
菊香这才意识到,这紫婧是说张神医。她回答:“张神医,在黄家做客卿,身体健朗。”
忽然,紫婧嗤笑:“他倒是躲的清闲。”
十二岁少女未免表现的太过成熟,显的很诡异。菊香不明底细,不好开口。好在紫婧自顾自说起来。
“当年我们两人做江湖游医,也算得上神仙眷侣。结果,他非要挣个功名来回报父母,结果被幽居那深宫里,三十五年出不来。真是可笑……”
“当年我们分道扬镳,可说好老死不相往来。如今派你来,是恶心我的?”
紫婧终于弄好了她的花,转过身来盯着菊香似笑非笑嘲弄“他可是带来了,后悔的话?”
带话,自然是没有的。菊香凭借这三言两语,猜测出了故事。恐怕是少年时代爱慕的情侣,在对未来规划上出现分歧,又因着两人都是硬骨头谁也不肯退让。所以才造就了,这样遗憾。
只是这紫婧顶着十二岁少女的脸,说这样腐朽的话,让菊香很不可思议。
虽然,有过传言,清朝未灭绝时,炼丹仙药长生不老成功过,但总归是不可信的。
“……”菊香思索了番,又道:“你爷爷没有话带给你奶奶。”
紫婧的话,自然是故人说的,但这故人也自然不可能是紫婧。恐怕,是故人借她之口说愤懑不平。
紫婧笑,像只纯真又邪魅的妖:“你也不算太笨。”
“我奶奶临死前,告诉我,若是那负心人来寻她就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说于他听。可真深仇大恨,临死也不忘奚落。可惜我奶奶等了十年,我又等了五年,也没能等到这张神医来。”
一段感情里,深情的是女人,受伤的也是女人。紫婧看着菊香的眼神,带着深幽空谷的寒气,凉的沁着薄雾。“他不敢前来,派你个聋哑女来承受怒火。可真像他的作风。可笑。”
菊香此刻内心苦不堪言。
张神医并未告知她还有这番过往。欠什么不好,欠人情债。这下还如何让她求药,这紫婧没大棒子把她打出去已经是教养极好了。试探着,菊香说:“恐张神医是有苦衷。”
紫婧又是一声嗤笑:“那你来讲讲他有何苦衷。若是讲的动听了,我便搭救你家里人。”
菊香此刻拼命在脑海中思索才子佳人的故事,看那才子惹得佳人生气都是如何来哄的。她抱着侥幸的心里,希望这紫靖十二岁的年纪好诓骗些。她想着,那些悲情的宠溺剧本里,大多数不得不的分别,是以难以治愈的绝症为大多数。
“张神医是得了病。”菊香比划道。
凉凉的,紫靖开口:“我爷爷奶奶在当时并称神医双绝。”
言下之意是,若是张神医得了病,那她奶奶绝对医治的好。这谎话太蹩脚,基本开口就会被揭穿。菊香尴尬的笑了笑。她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紫靖看她为难,知晓恐怕这张神医并未把她奶奶的事情交待过她。这样说来,这“代人赴约”也是假。紫靖胸腔中升腾出怒意来。
很不耐烦的,紫靖指尖扣击桌面。她语气越发不耐烦:“若是编不出来,就不要编了。速速回去,药我是不会给你的。”
这恐怕是菊香重生以来首次遇到瓶颈,让她骗人果真是很难。软的不成,要来硬的吗?对方不过是十二岁孩子。若是将她敲晕了,她自己来寻找庆柑罗,岂不是胜算更大些。
这边菊香正天人交战。
黄家,正进行滔天变幻。
“我真的冤枉的。”黄金诚还在垂死挣扎,抱着她母亲的大腿,哀嚎:“是她勾引我。”
黄夫人,头家娘,完全没想过这偷情的腌臜事竟然会真的发生在儿子和亲家身上!还是未婚妻的妹妹,实在的荒唐。
更不用提秀娟的脸色了,简直是不认识这个人。秀娟,本死生不惧追求爱情,规矩枷锁全然是狗屁,没成想遇上个猥逆小人。自己像是飞蛾扑火,却扑在屎上!
“可笑……”
秀娟的声音在空气里炸裂开来。震惊的两家都一时不能言语。
“偷情这种事,如何强迫?实在是可笑。你以为能把自己摘干净了,就会平安无事了吗?这件事传扬出去,你也别想有好的名声。”
“黄家,求取儿媳妇,竟然在亲家做客时玷污了儿媳的亲妹妹。”
“这名头定然是大街小巷的乐谈。到时候咱们两家,谁都别想有面子可言。”
黄夫人没想到这秀娟竟然有这样的疯狂举动。鱼死网破的失去,对谁都没有好处。黄家在这地道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丢不起这脸。
“秀娟你冷静。”黄夫人连忙柔声安慰。
“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哪里是偷情这样重大的罪名?你们都是留过洋的人,洋人不是都讲究自由恋爱的吗?你和金诚只是谈了个恋爱而已。”
黄夫人不愧是见证过大风大浪的,一席话保全了两家人的面子。她顺手就微笑着扇了黄金诚一个耳光。用力之狠,几乎在黄金诚脸上留下五指印记。
“娘?”黄金诚委屈的很。
真的是那贱女人勾引他。自见面就对他图莫不轨,趁着跳舞来勾引他,他真的是很柳下惠了。隐忍了许久才从了的。
的亏秀娟听不见黄金诚的心声,若不然定要气到吐血。这是何等不要脸。
比起秀娟的歇斯底里,秀娟母亲的心思更重。
虽然比不上黄家的地位显赫,她们家也是要脸面的。若是女儿不贞洁的名声传出去,两个女儿可全都毁了。
她就算心底一百个恨极,也不能表现出来。
此时说到底是两家荣辱与共了。此刻黄家也是鸡飞蛋打一窝子乱,恐再也受不住打击,断然会提些有利于她们家的请求。不若顺着黄夫人给的杆子下去,也好再议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