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鲜血染红了街道时杜鹃看见了，燕子默的断臂，有血沫子粘在骨头上。
第一次，杜鹃想要呕吐。这场面太血腥了，比她 见过的任何一场争斗都要恶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燕子默会选择单枪匹马挑战乌鸦帮，即便他有万夫莫当之勇，但终究是三拳难挡四手的。
有将近几十个人围住燕子默，倒地半数，还有半数站着。乌鸦帮领头的，也算得上是个膀圆腰粗的汉子。
他开口：“燕子默，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这般上门来挑衅，是何道理？”
燕子默是打红了眼，咬牙切齿：“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这一开口，乌鸦帮众人是愣了神，有个觉得怨的喊起来：“你血口喷人，那蜂巢的杜鹃活的好好的，我们并未杀你的妻，半根汗毛没动。”
燕子默，冷言：“不是杜鹃，是美玉。”
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然而冲过来的燕子默已经让他们无暇思考了。这个男人疯了般，选着不计后果的攻击方式，完全放弃了防守。
他浑身上下受了不少的伤，却依旧拳风不减。乌鸦帮的老大，被这没由来的祸端惹怒。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既然如此，那就分个胜负吧。
杜鹃远远瞧着，燕子默虽然凶狠，但已经是强弓之末必败无疑。她咬住指甲，思考。
救还是不救？
这是她设的局，目的是挑起燕子默和乌鸦帮的矛盾，好让蜂巢立于不败之地。
但如今的燕子默已经不止步于寻仇，趋向于寻死了。美玉对于燕子默来说有这么重要吗？不过是个认识不到半月的娘惹……保守，姿色平庸。美玉在这战乱的年代，只会是拖累。
如果，她今天救了燕子默，那么日后会带来什么？杜鹃思考着……
燕子默已经是求死之人，恐怕心里只有殉情二字了，即便是救了他，哪日说不定还要再寻。况且，美玉的死，是她幕后做了推手，燕子默若是得寻了真相，恐怕倒霉的人就是她了。
还是让他去死吧。
“……”
等到正午，日头烈到发黑，这场恶战才算结束。燕子默躺在血泊中看着天，湛蓝色带着白云。今天本该是他和美玉大婚的第二天，正是夫妻琴瑟和鸣的好日子。
他应该给她端了早饭，亲吻她的面容。或者说，听她嗔怪他昨晚上的不体贴。
然而一切都已经化为乌有。
“喂，还有一口气没？”乌鸦帮的老大，用脚趾头戳他的脸，燕子默没搭理他。
“我再次生命额，你那老婆的死跟我们没关系……算了，我也不解释了。你现在马上就要死了，有啥为了心愿？”
乌鸦头，很钦佩燕子默的勇气单枪匹马不依靠任何人来报仇，虽然并不是他们干的。
燕子默眼珠子转动，在一片血幕中看到乌鸦头模糊的脸，他嘴唇蠕动。
“把我葬在西边最高的坟头，和美玉一起……”
话没说完，燕子默死了。
乌鸦头顺着燕子默指着的方向，看到一片连绵的山脉，在正中央有座高耸入云的山。目测，爬上去累死两个他。
“艹……”
“我TM问你干嘛？”
真是自找罪受。乌鸦头认命的背起燕子默的遗体，往山上爬，一步一步很是艰难。
他并非是冷情绝义丧心病狂的人。
他也不过是想在这混乱的年代活下去罢了，人只有活着才能够谈及其他。
一路上，燕子默的血液蜿蜒了一地，像只火蛇。乌鸦头骂骂咧咧，直喊自己倒霉催的，明明他也是个受害者，却还要被人逼着去做运尸体的活。唉···
杜鹃回去之后，就开始做噩梦，她先是梦见了美玉。那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娘惹，变的像一只凄厉的鬼，披头散发来找她索命。然后是梦见了燕子默，他把到架在她脖子上问：“为什么要杀我的妻子。”
杜鹃从梦中醒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他当初在墙后面发现了美玉的身影，说出那番话时本意是想让美玉知难而退，从来没想过要逼死她。而，她 死后，燕子默表现的那般伤心欲绝，她也是灵光一现想到这件事而已，她也没想过燕子默也寻死。
杜鹃的十根手指已经被啃的不像样子了，几乎每一根手指都开始流血。
可她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错···
另一头，菊香终于在快要放弃的时候找到了奇迹。在森林的深处，人们称为人间炼狱的地方，生长着一种果实，满满当当生长满了整个山丘。
最开始，菊香在黑暗森林里走，也是迷了路的。
深林里几乎全部是树，郁郁葱葱又奇形怪状非常容易错认。菊香明明一直朝着东走，却回到了做标记的地方。她几乎一个半时辰都在兜圈子，完全迷失方向。她只好等到夜晚，期盼能够通过北斗七星来确认方向。
夜晚的森林，比白日阴森恐怖几十倍，幽蓝色的光芒几乎遍布整个森林。时不时的还传来诡异从风吹草动，菊香不敢睡她盯着四周，提防有怪物冲出来。同时，菊香感觉到了，空气愈发下降的温度。
寒冷对于森林里独自呆着的菊香几乎是致命的，她不敢贸然生火取暖，有些野兽惧怕火光，有些野兽则相反。
菊香环抱住自己，她的思想开始飘忽不定。
她重生以来的这辈子，拒绝了洋介，拒绝了陈盛···她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困境。事实上，她报了仇，也让黄家在战乱中有了安身之所。可她变的贪心了···她希望尽她所能救更多的人，错的是这个时代，民众是无辜的。
可她救的了吗？
至少让她尽自己所能，做到极致吧。
菊香本来就是已死之人，本就是从阎王殿里逃回来的幽魂而已，死就死了吧，为何不能为人类史上伟大事业奋斗一把。
她忽然就想起了陈盛，那个陈家二少爷，上了战场的那个。
“陈盛，你现在如何了？”菊香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
大概是心灵感应吧，在战场上打光了子弹拼刺刀的陈盛，忽然就心里悸动了一下。他面前那个看他分心，立刻补刀，在他肩膀上狠狠砍下，血液喷溅。他的占有踹翻了那个兵，拉起他：“嘿，看着点。”
没有子弹，他们的生命往往只能在战场上存活几分钟，这战友居然用几秒钟的时间来救他。陈盛果断砍死来奔过来的敌人，作为对他战友的感谢。
或许有些人天生是属于战场这种残酷的场所的，他们血液里带着厮杀的基因，但同样他们渴望和平。他们并不渴望战争，他们也厌恶争斗，但为了身后的父母妻儿，他们不得不拿起枪，挂上刺刀。
陈盛，就属于这样的人。
他在战争中找到了归属感，他并不能要求所有人道德高尚，至少他能够消灭邪恶。在战场上，陈盛可以不用思考菊香这个人的善恶，不必怀疑自己的价值观，也不用看着卖国求荣的小人。
他已经在战场上获得了，三项奖项，足矣让名字刻在光荣碑上。
他死得其所了，战士死在战场就是归宿。
当敌人刀到落到陈盛脖子上的时候，他几乎是感受不到痛楚的。他的眼睛看到了升起的朝阳，他们守住了地四十一天，他们胜利了。想必，援军马上就会到达这里，高地不会失守的。
菊香在森林选择了前行，她已经休息了两个时辰，再多一秒钟都会死在这里。
她拖动着艰难的步伐，缓慢的朝着前方前进。
人在信仰驱使下能够产生无比大的力量，菊香走过了两白天一个夜晚，终于来到了她期望见到的世外桃源。
有青草芳香的味道，有蝴蝶的身影。
菊香看到了生长的漫山遍野的果实，是铁锈红的外皮，白色的果肉。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圣之地了吧，菊香拿起张神医的书对照起来，果然就是。她心里升腾起巨大的喜悦，感到五脏六腑都激动了起来。
“其实，我自己都不相信奇迹，但是竟然让我看见了。想必这就是不放弃的奖励吧？”
菊香缓慢的走进了这里，她缓慢的蹲下，看见太阳逐渐升起，周围开始变的光明。然后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了，好累啊，就休息一会儿好不好？菊香闭上了眼睛···
然而恍惚之间，菊香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
她奋力想要睁开眼睛，又忽然愣怔，她是个聋哑人啊，听不见声音。因此她睡了···
而楚寒和张神医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菊香僵硬的身体了。楚寒几乎立刻就泪如泉涌了，他哭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横流。张神医劝也劝不住···只能干看着。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张神医认识菊香好些年。
他觉得惋惜，菊香如果不那么倔强是否可以避免这场死亡呢？ 周围吹起了寒风，张神医拢紧了衣领，靠着树干发呆。他眼睛飘向黑蓝的天，透过枝繁叶茂的树林看见了北斗七星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