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毫无征兆的桂花笑起来,像是被恶鬼附身的人。她的笑声听起来像是咀嚼骨头的野兽,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黄元不可思议的看着桂花:“你发什么疯?”
“疯?”桂花表情扭曲的走向黄元。
“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疯了。被这深宅大院的枷锁,被你的冷暴力给逼疯了。”在熊熊烈火的背景下,桂花的脸忽明忽暗,她露出残忍的笑:“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忍受着痛苦。我的脸早就是地狱僵硬尸体的脸了。”
黄元被刺到,他冷着脸:“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嫁给我,你后悔了吗?”
“你扪心自问,我有亏待过你吗?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府中最好的?衣裳首饰,你年年都要打造新的,贵的。我何时说过不字?现在你来跟我卖弄惨?你的良心喂了狗。”
“良心?你跟我提良心。”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桂花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良心的人。”
她曾经也是个鲜活的少女,披着虹彩穿着嫁衣来到这个家。她为他生儿育女,她为他操持家务,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她费尽心机来经营的。扪心自问?他黄元扪心自问,没有她桂花,他能在生意场上心无旁骛吗?
而黄元做了什么呢?
他娶了天兰。
那时候桂花感觉她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笑话,她一心一意操持的家像是在讥讽她的愚蠢。天兰婚礼的那天,两人的红装就像是在她胸膛狠狠开了一枪后飞溅的血花,那么艳,那么刺目。
自嫁进黄家,桂花就很少见黄元笑的,她以为这男人天生冷清。后来见到他对待天兰,才知道,啊··原来那个男人是会笑的,只不过那个特殊的人不是自己而已。
桂花是笑着让天兰入门的,她不是输给这个女人,她是输给自己太自信。天兰是贱婢,她桂花是名门贵女。她高傲的仰着头颅,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贱妾。可是呢···在看完他们拜堂成亲,在迎入洞房后,她的眼泪就像是遏制不住闸门,哗啦就下来了。来不及擦拭,来不及掩盖,顷刻就泛滥成灾···心里被撕成成无数的碎片,血淋淋。
她揪住自己的头发,哭的歇斯底里,不停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是她。为什么黄元珍惜爱护的那个人不能是她···明明她才是他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来的妻啊。
“我告诉你个好事情。”桂花像是被鬼附体,僵硬的微笑着靠近黄元。
“这火其实是我放的,我亲手点着了每一处。”
黄元不可思议的抬头,震惊的看着桂花,目眦欲裂。他抬手狠狠扇了桂花一巴掌,力道大的几乎能把她掀翻。“你疯了,你这个疯婆子···”
踉跄两步,桂花差点就跌倒在地上,僵尸般手脚晃动。她笑的扭曲而疯狂,嘴巴裂的很开笑声如疯魔:“啊哈哈哈,哈哈哈。对啊,我就是疯了。疯的彻彻底底,疯了二十多年。”
她精致的妆容早已经不见,头发蓬松而凌乱,半边脸肿起来,却摇摇晃晃的不肯倒下。
“是你,是你让我疯的。”
黄元完全不能理解桂花此举,在他眼里他对待桂花已经尽到丈夫的义务了,他养着她让她衣食无忧,让她锦衣玉食。而这个女人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怨恨着他。他烧了黄家对她有什么好处,从此她也就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场所,失去了他这个避风港。难不成他还想会娘家?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父母早就不在,兄弟姐妹会容下她?
“我真的是搞不明白你生了什么病,你此刻恐怕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桂花笑着笑着,眼睛里全是苍凉···
这就是她和黄元最可悲的地方,他永远觉得自己做的仁至义尽,而她想要的确不是这样。她已经凄苦的过了大半辈子了,她的眼睛里早就失去了鲜活的情感,她是个死人了。
“也罢,你不明白就不明白了。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
桂花说的冷薄,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她招招手,从阴影里走出个男人。黄元不知道桂花要做什么,只觉得走来的这人眼熟,待到走的近了黄元才看清,这不是别人是他的儿子黄金诚。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的儿子完好无损,就看清楚了黄金诚手里闪着寒光的尖刀。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黄元咆哮着冲桂花吼道。他心里充满了震惊,不可思议和愤怒。桂花要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要黄金诚来杀自己吗?
“你这个恶毒的婆娘,我真是搞不懂我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竟然让你这般报复我。”
桂花已经充耳不闻,说再多都是无用。他们之间是一笔烂账,再怎么算也是算不清楚的。索性就一起奔赴黄泉,下辈子再说谁亏欠了谁吧了。她已经很累了···服下的毒,恐怕已经要开始发作,她赶紧到自己腹中绞痛。
像是魔鬼的低喃,桂花说:“金诚,杀了他黄家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了。”
黄金诚一步步靠近,表面上冷酷无情,内心慌乱不堪。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自己的脊梁骨上,他要抛却的是道德良知,身为人感恩父亲的一切。但他的耳边,却一直回荡着另外的声音,杀了他,杀了他黄家就是你的了。
他再也不用听父亲的苛责训斥,他再也不用苦痛的奋斗,可以坐享其成了。他颤抖的拿起刀刃,狠狠的挥出,朝着自己年迈的老父亲。
“噗嗤···”冰冷刀刃没入皮肉的声音,鲜血喷溅而出···时间像是静止了,一分一秒过的极度缓慢,慢到黄金诚眨眼看得清自己的睫毛。
像是整个人都懵了,他僵硬的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胸膛的匕首,好像看不懂发生了什么。软软的,黄金诚倒在地上,鲜血缓慢的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他感受到时间静止,呼吸加重。
有绣花鞋落在他的脸前,他身体抽搐着,眼珠艰难的转动,看到居高临下站在跟前的人···是菊香。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是看垃圾上的蚂蚁,她张开嘴,无声的念出几个字:“······”
弑父,人神皆当诛。
垃圾···
黄金诚已经做不成任何反应了,鲜血不断的从嘴里往外涌,眼珠缓慢的转动了最后一下。菊香丝毫没任何情绪的波动,她知道,黄金诚毕竟是他亲哥哥,她也是该下地狱的。但是,她并不在乎。
她弯腰从黄金诚胸口里拔出这把匕首,咕咚···丢到桂花面前。
或许说起残忍来,此刻的菊香跟桂花不相上下。她冷漠的注视着此刻毒发的桂花,看着她一点点挣扎扭曲面目全非,还在用怨毒憎恨的眼光看着她。即便桂花现在说不出话,菊香也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桂花说:怎么把你给忘了。早该先把你杀了···
菊香很想在脸上挤出个嘲弄的笑,像个胜利者鄙夷的在桂花脸上啐口吐沫。但她没有,菊香心里没有快乐,甚至没有快感。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桂花死前的场景,那几分钟。这是事端的结局···是必然的结果,因果循环罢了。
这世间有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可菊香无法身为良善的人来等待了。
“我一定会遭报应的。”菊香在心底里说。
前世,桂花做的总总终于在今天完结了,一切算冤有头债有主。孔子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菊香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必须得承认的是,她设计了桂花。从一开始的下毒,到离间她和黄元的感情,菊香都扮演着推手的作用。虽然说,他们本身的矛盾就根深蒂固,但菊香不预备逃避责任。
“那么就让我下地狱好了。”
看着桂花咽下最后一口气,菊香终于勾出了笑,残忍的带着血腥味的。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她如释重负的叹口气,像崩紧的弦终于松开,她瘫软了身子跌倒在地上。
而身后传来怒吼:“菊香?”
菊香听不到,可直觉让她回头,她面无表情的看见了暴怒的陈盛。他高大硬朗的身子在快速向她靠近,他英俊的的五官紧紧拧在一团,眉毛蹙的要打结。菊香读出了,质问的意思,浓浓的质问。就好像她是多么无恶不作的人,是魔鬼。
她呆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刚才把匕首刺入黄金诚胸膛时好像沾到血迹了。
现在的场景,也完全是她杀了黄金诚逼死了桂花。
“你杀了亲人!”不是疑问,是陈述句。
陈盛过去的软糯和痞气好像都是过眼云烟,菊香好像又看到了过去那个一身正气厌恶着美玉的陈盛。只不过现在厌恶的不是美玉了,而是她,曾经陈盛因为善良而深爱的人。
哈··菊香想笑。
她没有躲避,迎着陈盛的目光,用眼神直白的告诉他:对,我杀了他们。毫不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