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掌门一向把白山先生当明珠供着。听闻白山先生夜来喜静,也没安排人在千经阁四周守夜,倒是便宜了离未和楚小双两个丫头。
离未找了个犄角旮旯,把那差点毙命的木飞鹰藏到阴影里,猫着腰贼一般四处打量。正想拽着楚小双悄无声息地溜上去,二层的窗户就被人蓦地掀开。
白山先生看了一晚的书,正打算把茶水泼掉。不料楼下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先生保佑”,吓得他直接把瓷杯扔了出去。
他忙架起琉璃镜朝下探望,瞥见了瑟瑟发抖的两团黑影。
其中一团仰起头来,颤颤巍巍开了口,是楚小双,“我、我还以为被您发现了……”
行吧,这下是真的被发现了。
千经阁内,白山先生把离未给的毒草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
“故意气弄掌门不说,还擅自离开三省崖,”白山先生抬眼一瞅离未,“我要是掌门,指不定哪天就被你气疯了。”
离未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说实话,她还巴不得被赶下山。但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上天故意给她一脚,别人挤破脑袋想拜入参冥司,偏偏她烦透了这里的规章,进来了,便想尽办法也出不去。
要怪就怪她资质太好,灵力太强,被那掌门瞎了眼一般当成天之骄子重点培养。她这调皮捣蛋的功绩成千上万,掌门除了让她去三省崖反省,还真没提半句逐出师门的话。
“知道掌门留你是为了什么吗?”白山先生边沏茶边问。
离未盯着茶壶,冥思苦想后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天资聪颖、活泼开朗、勤勉上进、乖巧懂事?”
白山先生手一抖,茶水哗啦啦洒在了桌外。
“你们是不知道,封魔之原几十年便会有一场动荡。”先生尴尬地将那摊水渍擦去,一本正经开了口,“及至邪剑祸世,已过去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间,有十三统领在北漠镇守,方才让魔族消停了一些。如今十三将要退隐,魔物怕又要作乱了。”
这“十三统领”离未倒是听过,好像……是某本名叫《北漠奇闻录之统领男扮女装》书里的男主。
不过……
“这和掌门留不留我有什么关系呢?”离未满腹疑惑。
白山先生沉默片刻。
“当年我与十三师出同门,她目无尊长,恣意妄为,更在你之上。”他沉声开口,“前掌门留她,也不过是把她当棋子。我只怕她的命运会嫁接到你的身上。”
“当棋子?”她忍不住嘀咕,“那她也太傻了,也配当统领?”
先生哑然,咳嗽两声没接她的话,“反正近期注意着点没坏处。而且我看那位和风道人……”
和风道人?
他果然不对劲!
离未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
她直起身,紧紧盯着白山先生,活似在盯肉包子。
先生瞅见她这如饥似渴般的八卦神色,自觉失言,咳嗽两声扯回正题:
“没什么,这些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若论解毒之术,天底下无人比谭家二门主更擅长。我给你一封信,你们去拜会拜会他也是极好……喂,可不是现在!千万别趁着反省偷偷溜出去啊!”
……
谭家位于晴川城,偏西南,和寒寻山隔了莽莽苍苍千重山。
上次飞鹰害两人掉到禁地,离未本心有余悸。奈何别无他法,只得再次将希望依靠于它——谢天谢地,这次可算平平安安到了晴川城。
听闻谭家两位门主,曾在邪剑祸世之时,独守晴川城一方净土。不光在城中,放眼天下都是声名籍甚。
离未本以为谭家会有个大府邸,朱红漆门外加七十二宝盖状铜钉那种。不料谭府比她想象的寒碜多了,朱门有是有,将将够她和楚小双并肩进去;铜钉没有,却有两幅画,一左一右贴在门上。
两幅画上分别印着两个男子,一个白衣纵马,回眸浅笑,眼角眉梢极尽潇洒风流;另一个黑衣横剑,半绾长发,面无表情,单是扫一眼便能把两人冻住。
离未拽过一旁的侍卫问:“你们谭家不是悬壶济世吗,挂黑白无常干什么?多不吉利。”
黑白无常?这两位是晴川城的保命神好不好!
侍卫内心咆哮,面上却笑得一团和气:“姑娘误会了,左边这扇门上,画的是二门主。”
离未和楚小双闻言纷纷往左边一瞧——是那风流倜傥、回首挑眉一笑的男子,画得栩栩如生,宛若天人。
没想到堂堂谭家二门主,竟生得如此英俊潇洒。离未好奇不已,还没等从上到下看个仔细,胸中忽觉一疼——又是那该死的反噬!
这痛来得猝不及防,她狠狠打了个哆嗦,差点砸到楚小双身上,却被凭空出现的另一人伸手揽住。
楚小双的手顿在了半空,抬眼望见唐休明,一口冷气噎在了喉中。
她眼睛一翻,强忍着没让自己吓晕过去。唐休明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一手揽着离未,一手摸出药草,“劳烦小哥通报一下二门主,我们是来求药的。”
侍卫见他凭空而现,也吃了一惊。
不过想必这侍卫也见过些世面,很快回过神来:“不知几位从何而来?”
离未兀自在苦海中挣扎了好一阵,此番听进了这句话,忙开口应道:“参冥司!对了,这里有白山先生的信!小包子!”
失了神的楚小双被她这么一唤,原地一怔,一边惶恐地盯着唐休明,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包裹里乱摸,好半晌才颤颤巍巍摸出信笺。
侍卫狐疑地打量着三人,接过信来一看——信封上的字确是白山先生亲笔写的。
他没有拆开,原封不动还给了楚小双:“看来果然是白山先生的弟子。只可惜二门主奔赴北漠了,现下不在晴川城中。”